秦微末看见那双眼睛时有怀念,有疑虑,有欣喜,最终被退意占了上风。
楚江篱恨她,修魔以后情绪更是不稳定,就算现在她与她相认,不论对方相不相信,怕是都会换来一剑。
秦微末下意识退后一步,换得那人略有考究的目光,只不过两人互视几秒,她便兀自消失在人群之中。
“系统,那人是楚江篱吗?”
宿主向来喜欢靠自己认人,已经很久没有问类似的问题了,这让系统感到新奇。
【回答宿主,那位女子的数据与楚江篱不同。】
不同。
仅仅二字难以打消秦微末的疑虑,但系统一直以来虽然爱嘴炮却是从来没骗过她。
系统在第一周目对她说过,宿主与系统是命运共同体,一旦宿主受重大打击导致任务失败,系统也会收到相应的降级惩罚。
秦微末不动声色地抿唇,暂且将这个问题搁置,转身离去。
魔修当道,或许是因魔修更喜月华,淮水镇同其他大部分城池一样也开设了夜市,甚至夜市比早市热闹更甚。
秦微末在闹市逛到了戌时末,原以为之前那小摊上的玉已经实属难得,一番下来却发现这样的玉在淮水镇竟不算少数,这是为何?
她陷入沉思,要知道淮水镇不依山,只傍水,少沙石,附近根本就构不成矿脉的生成条件。
拱桥下流水潺潺,河两旁的鹅卵石路兴许是留给他人洗衣服用,秦微末也不顾脏,便在桥洞中坐下。
这里接近城郊,鲜少有人路过,河浅又清,最深也不过到她腹部,藏不了水怪,正适合她入定打坐休息一会。
原本是一片无际汪洋的识海,现在不过一条小溪,秦微末坐在那溪边,双脚闲着没事晃动着踩几个水花。
系统只有在识海里能化形成一个小光球,它绕着秦微末飞,终于耐不住性子。
【宿主,这淮水镇很怪异。】
“那你说说怪异在哪?”秦微末没抬头,像是专注在那一朵朵翻起的水花。
【淮水镇无矿,却遍地和玉;淮水镇有灾,却一片繁荣。】
她捧起一汪水,水里映着她的面容:“这个世界的秩序和原世界是一样的,东西不会凭空刷新,更不会出现什么逻辑性bug。”
“既然如此,就不只是完成支线,我得查明这件事。”
穿书人的原支线任务之一正是解决世界bug,虽然秦微末现在完全可以放着bug不管,但bug的不断扩大可能会造成世界线的裂痕最终导致世界线崩塌合并,秦微末不能对这种事袖手旁观。
秦微末任由水流从指缝间流逝,直至最后一滴水落回,登时金光大作。
她猛然睁开眼,只听见远方有人大喊走水,原本昏暗漆黑的桥头也满是火光跳动,秦微末起身悄悄跟在队伍末端。
听路人说是一家织布店起了火,老板娘体态丰腴,在门口泣不成声,眼见就要昏厥倒地,幸亏两旁的路人及时扶稳。
秦微末一直在暗中等到火灭,官家差役连着从烧得不成样子的木炭瓦楞中搬出一大一小两人,这两人的死状让秦微末一惊。
这一大一小应当是老板与他的儿子,这二人在猛烈的火势中并没有碳化,反而更是呈现出一种溺亡许久后的浮肿。
不论是官员还是围观者皆是摇头,像对这些事习以为常。
“又有人被河神选中了?你看那老板娘腰间佩着水玉,但老板和她儿子没有,看来传闻真是真的。”
秦微末听见身旁一对情侣如此说道,转念想上前去打听传闻的事,没想到不等她迈出步,后衣领一道力活生生令她双脚离地。
她低头看见那片蓝白,瞬间浑身僵硬。
“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这时还在街上瞎逛?”
那声音清澈温柔,如同从耳边擦过,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秦微末来不及思考,急忙塞了个理由:“我被吵醒,于是来看看。”
“我看你不过十七岁,今日三次偶遇都是只见你一人,你不会是……”
秦微末竖起三根手指:“我无父无母,之前偶然得到一份机缘才开始立志游历四方,这淮水镇不过路过歇脚,还请女侠不要多想。”
身后的人霎时间没有了动静,似乎是在思考真实性,片刻后将她放下。
【宿主真是戏精糊弄学的一把好手,虽然失败多次,但系统认为当时让宿主穿书是个正确选择。】
对系统见缝插针的马屁秦微末已经免疫了,她正想跑,又被勾住。
“女侠还有何事?”
“无事,只是觉得你我都意在游历,这等缘分,可否搭伙?”
“女侠你看上去得有二十多了,”秦微末的指尖在她和自己间变换,尴尬地笑了两下:“你和我差岁,有代沟,不好。”
一时间,竟是连空气都陷入了沉默。
女人松开抱胸的双手,良久才回道:“你不想知道这镇上的传闻吗?我见你先前好奇得紧。”
不等秦微末回答,她又说:“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
秦微末登时愣住,尽管她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思考并不明显,但她自重生以来还真没想过自己的新名字。
她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回:“我叫……明河。”
“姓明,名河?”
“对。”
“可真是奇怪的名字,”女人弯了眉眼,只不过面具让她的表情不太明显,“那我同你讲,你可听好了。”
“约莫三月前,淮水镇首次发现这种溺尸,是镇南的一名男子,叫李朗。这李朗纵使死状蹊跷,因为当下本就怪事频发,镇中人竟是不甚在意。直至溺尸接二连三地出现,这才引起了一阵恐慌,但这阵恐慌来得快,去得也快——”
女人故意留了个空,秦微末即刻接上:“水玉出现了。”
她对秦微末又是一笑:“对,水玉。没人知道水玉从何而来,它就像那溺尸,没有理由,就这么出现了。有意思的是,基本没见过佩戴水玉的溺亡者,所以这才有了护身符的说法。”
“可,”秦微末迟疑,“我看这街上佩戴水玉的并不在多数,如果说是因为这水玉而停止恐慌,不应该是水玉会遭到哄抢?”
“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这镇子上的人爱信什么河神,也有个说法是因为大建河神庙才停止恐慌的,”她单手叉腰,“我想你一定是没去镇上的庙中参观过,不若明天去看看,你会有新想法的。”
秦微末几乎微不可查地挑眉:“对这镇上的事你可真了解,且不说其他,你怎么能断定我见了河神庙就会有新想法?”
“直觉,”女人垂下的那只手抬起,指尖按在秦微末唇上,未被面具覆盖的半张脸已经不见笑意,“晚上最好别乱跑,俗话说,月黑风高杀人夜。”
“你……”秦微末退后,“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人摇头:“不要,我只告诉同伴我的名字。”
秦微末:……
她怎么看不出来这人实际上这么小孩子气呢?
“但我思来想去确实得有个称呼,不如下次相遇,你便唤我——辉月。”
“辉月?”秦微末想到什么,但并没有多加询问,“我记住了。”
待她回神,辉月一身蓝白劲装已经隐入夜色,不见踪影。
隔日清晨,镇中河神庙钟音回响久久不散,仿若无形化有形般向外震荡,欲漾起水波。
秦微末步履轻快,晨露的寒气影响不了她,反而同晨露一同的初阳令她很是舒适。
在设定上斩魔君是万中无一的阳灵根,这灵根能够转化日光为灵力,用来修炼或者攻击自保都是可以的。
虽然设定听上去金手指满满,但托它所福,秦微末上辈子兼这辈子都不得不做个大号太阳能充电宝。
才日出不多时,河神庙的香客接踵而至,待秦微末到时已经人满为患。
正当秦微末还在做自己与人群的思想斗争时,系统强行闯入她的脑海。
【警告!宿主暴露程度较高,请谨慎行事。】
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入庙中,正对那怒目圆睁的河神铜像。
只见铜像头发浓密如鬃毛,像水草般卷曲盘绕,一双圆眼里只做两黑点为瞳,四手向四个方向伸出,呈不同手势。
闻言,秦微末条件反射般伸手去腰间拔剑,剑没摸到,反倒是摸到了个圆润如脂的玩意。
她手只僵硬一瞬,便即刻握拳收回,三步并两退出这河神庙内。
场外较为空旷,人群有了间隙,秦微末只环顾一轮立马捕捉到熟悉的蓝白衣角。
这次绝不是偶遇。
以长久的经验,秦微末几乎是刹那得出结论,但就跟上疾跑了三两步,后立刻刹在原地。
“系统,我再问你一次,她真的不是楚江篱吗?”
【回答宿主,辉月与楚江篱的数据不同,系统没撒半点谎言。】
“可是这……”怎么可能。
秦微末刚想反驳,猛一阵拉力让她稳不住身形,她本以为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但没有,她感觉自己跌入了一片柔软。
她急忙直起身,回头看去,果真是辉月,她此刻正瞧着秦微末,眼角弯弯,像是在偷乐。
“又见面了,”辉月弯身,与她水平相视,“我们可真有缘。”
“哈哈,可不是嘛。”秦微末应付着回答,心里嘀咕这人十之八九……不,十成十都是在跟踪她。
辉月却悄摸摸凑上前,低声道:“其实我们不是有缘,是我在跟踪你!”
秦微末正对那双红棕色的眼,此刻她睫毛扑闪,偏偏这人眼底纯净清澈,毫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