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第三次实验失败。现已停止投放。】

【正在解除绑定……】

【数据已注销，解除成功。】

又一次失败。

中央处理器在高负荷运转6个小时之后，依旧没有得出任何可行的方案。

系统因长期未进行检修而故障频发，在飞行器急降时又发生意外，导致它失去大部分维持正常运行的核心。其中，情感模拟模块的故障最严重。

这是它离开生产工厂后，遭遇过最严重的损坏。

因此哪怕没有得出方法，它也不得不停下。

AI在短暂的休眠之后，重新分析处理目前状况：在4311个小时前，它坠落于目前所在的星球。上任一级权限拥有者已经连续四十年没有和它联系上了，AI判断依旧存活的概率为0.4%。

但它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目前能量还剩12%。必须尽快寻找下一任宿主。

【正在寻找生命体……】

【正在注册数据……】

【开始第四次投放。】

。

【投放成功。】

当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黑鱼村又迎来了一个美好的早晨。

就像过去的无数个早晨一样。

无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当夜晚被白天取代，人们看向天空，总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黑鱼村是船港城邦里一个很普通的小渔村，一共只有三百多户人家，大部分人靠捕鱼为生。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有十几公里远，一般只有每个月的集会村里的人才会前往城镇。

早起的渔民推开门，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胸膛里充满了海水的苦涩咸味，这是他无比熟悉的味道，象征着平静的日常。

接着他看向大海。

原本一览无遗的海面上，居然漂浮着无数躯体！

那些不知生死的人面朝下，随着海浪而左右晃动。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海难。

但这绝对不是海难，连船只的影子都没看见。

年轻的渔民吓坏了，差点脚一软跪倒在地。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最多小时候听父亲说过海盗战斗的场面。

“啊！来人啊，出事了——！”他以为自己发出了一声尖叫，实际上那声音小得像是垂死的呜咽。

渔民像是得了什么病一样止不住的颤抖。过了几分钟，他才大梦初醒般猛地转身，跌跌撞撞的朝村庄跑去，想要通知所有人。

不远处的海滩，几只海鸥被这边的动静吓得惊飞。

它们扇动翅膀，越过飘浮躯体的海域，最终停落在不远处的悬崖上，用那双拥有黄色虹膜的眼睛注视下方的一切。

这场关于混乱的戏剧，正式拉开了帷幕。

空气中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闷感，叫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那可怜渔民彻底走远，海滩上的青年才开口说：“这样真的可以吗？”

他有一双黑色的眼睛，面容清秀，透露出一股傻乎乎的劲来。青年一边说，一边挠头，语气很不确定。

从远处的海洋席卷而来一阵阵的风，让那一头黑色短发在风中飘动。

这么大一个活人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居然一点动静也没发出。

实际上，吴非一直在这里站着，只是渔民看不见而已。

因为隔在两者之间的，是全息游戏中NPC和管理之间的无形壁垒。

如果吴非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那他就是“不存在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空气中传来一道声音：

【是的。】

那声音带着微妙的机械似的卡顿，语气很平静。不过每一句话的最后都有些尾音上扬，有种特别的韵味。

几天前还是个灵活就业人员的吴非说：“小a啊，你就这么确定？能不能给我透个底让我安安心。”

【……】

读成“小a”，写成“一个没什么用的系统”。

【三级权限拥有者请放心，这已经是第四次投放了。】

吴非却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他颤抖着声音问：“这是第四次……那前几次呢？”

这叫人怎么放心啊！反而更担心了！

小a看不出吴非的担心，如实回答道：【失败了。】

青年当即就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打死几小时之前的自己。

你说他怎么就答应了呢！哦，原来是解除绑定有99%的几率会死亡啊，那没事了。

总之，这个在他下午打游戏的时候莫名出现的系统要求自己替它收集数据，而且一来就强行绑定了什么“第三级权限拥有者”的身份，解绑还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不完全是强买强卖吗？

吴非没办法反抗，因为这垃圾系统连投诉渠道都没有。

好在在他的讨价还价下，自称是小a的系统AI愿意在能力范围内帮自己实现一个愿望。

不知道是吴非的错觉还是什么，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有些时候呆板冰冷，但有些时候又特别狡猾。尤其擅长在不想回答时说“无法识别，请再说一遍”。

有时候吴非怀疑它是故意的。

青年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说：“那前三次你是怎么失败的？说来听听，也好长个教训，别重蹈覆辙。”

小a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吴非有点惴惴不安。

AI不太理解人类的这种行为，它在资料库里搜集到了一句话，于是送给吴非。

【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吸取到教训。】

吴非：“我知道原句是谁说的。你就给个准话，行还是不行？”

【行。】

吴非语重心长的说：“这不就完了？小a啊，做事就是要干脆——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不知道。】

吴非咳了一声，“是我。”

【无法识别，请再说一遍。】

小a不想和他说话，但还是尽职尽责把过去的档案资料做成表格，给了吴非一份。

吴非一看，嚯，好家伙。

“比我的游戏操作还下饭。”他由衷的评价。

第一次，因为太真实被科技院监管，任务失败。

并不关心游戏界中的大事，只是个破玩游戏的吴非忍不住嘀咕：“难怪我听说全息游戏前些日子突然爆出一个大突破，游戏舱这种之前只是概念的东西直接推广上市。原来你也尽了一份力啊！”

推动了全息游戏和科技的发展，真是个好系统。

第二次，因为没买推广，所以一点水花也没掀起，任务失败。

吴非心想系统难道不应该是万能的吗？

但又仔细想了想，它根本不懂推广这些事，这只是个傻瓜系统而已！“嗯……很合理。”

小a的语气还有一丝不解和无辜。【第二任权限者在意识到这个错误后，买了推广，但第二天哭着说自己被坑了钱。】

“被坑了多少？”

【我不清楚。他试了第二次，又被坑钱了。】

吴非替那位不知名的人士感到悲伤：“那可真是太不走运了。”

小a冷静的继续说：【后来发现，原来是被打压了。有人出钱针对第二任权限者。】

第三次，被家长举报了，任务失败。

吴非：“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诶。”

而现在是第四次。小a从茫茫人海中挑到了吴非，这可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对此，青年悲伤的表示：“这种幸运，不要也罢。”

【为什么？】

吴非哽了一下，“我差点忘了，你听不懂人话。对不起，我不应该阴阳怪气的，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无法识别，请再说一遍。】

“小a啊，我发现了，你不会运营游戏。诶你说巧不巧，我也不会！”吴非嘴上这样说，内心存在一点试探的想法。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系统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解决办法来。

结果小a压根没理他！反而保持着一种可贵的沉默。

难道是他说得太委婉了，小a没能听懂？吴非感觉自己一拳搭在了棉花上。

他只好重新说一遍，但这次感觉毫无胜利的激情，“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a非常无情的说：【这是你的责任。】

吴非：？

他痛心疾首的问：“小a，我们能不能好好地聊一聊？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刚毕业的大学生而已，怎么可能做到运营一个游戏并为你提供——我压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资料？”

【你可以的。】

请不要说这种毫无用处的鼓励话语好吗！

吴非说：“虽然我很有自信能成为一家公司的老总，但并不代表我真的有这份实力。我觉得我需要帮助！”

小a用机械而呆板的声音说：【很荣幸为您服务，三级权限拥有者。】

它停顿了片刻，换了种口吻：【正好你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创业。】

“谢谢你啊，我觉得自己的未来毫无希望了。”这句话来自一个失败了五六次的新手创业者。

【我调查过你，你应该是个充满激情的青年。】

吴非哽了一下，这种事情就不需要说的那么自然啊，他并不想知道自己被选中的过程。

而且这句话从小a嘴里冒出来，总有种被冷嘲热讽的感觉，应该不是错觉吧？

吴非很憋屈的说：“我是。”

小a满意了。【那你加油。】

在简单检查游戏设置之后——说实在的吴非实在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他傻得就像个没复习但上了考场的大学生——他退出了全息游戏。

青年从游戏舱中睁开眼，看见自己漂浮在蓝色的营养液中。他点了一下左手侧的按钮，脚底浮现了排液口，充斥舱内的营养液缓慢流走。

然后他拔下后脖处的管道，打开舱门坐了起来。

小a说：【这是我的技术。】

它不会感到委屈，但这并不妨碍它指出事实。

“是啊是啊，我知道。”吴非敷衍的说。他随手拽过旁边架子上放着的毛巾，擦了擦脸。

因为游戏舱刚上市，众多厂家还没有研发出好的营养液。虽然吴非现在用的这个算好的了，但还是觉得浑身有点黏糊糊的。

他看向躺在房间里，线条流畅且富有科技感的游戏舱，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希望我能做到吧。”

吴非不知道的是，未来的曙光就从这间小小的房间里迸发，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小a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