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尧看到温禧发来的微信，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他刚结束应酬，脸颊上浮现酒后微醺时的绯红，英挺的眉宇间流露疲倦。他今晚没有选择回家，直接安排在楼上酒店休息。
连轴转的工作行程，几近好多个小时没怎么合眼休息，所以这会儿，他没有与温禧周旋的心思，索性对这条消息视而不见，进入酒店套房后直接进浴室洗漱。
没多久，浴室门打开，周北尧额发上还挂着水珠，顺着喉结下滑没入宽阔结实的胸膛。
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嗡鸣作响。
周北尧拿起手机看了眼，神色淡淡接了电话。
温禧是来告诉周北尧她要出差的事情，语气自然轻快。
他听完后，顺便关心几句，“去多久？”
“两三天吧。”
“嗯，回来需要我接你么？”
“可以吗？”
“提前一天告诉我就行。事情多，会忘。”周北尧刻意强调了句。
不知怎么，温禧总感觉他这是变相在回答她那条微信。于是她说：“好呀。”
“那今晚您是不是也看到我了？”温禧继续问。
周北尧闻言揉了揉眉心，“是。”
他言简意赅，又莫名冷淡，让原本满肚子话很多的温禧瞬间丧失继续往下说的欲望，于是提前结束通话：“时间不早了，那晚安吧。”
“好。晚安……”
话音刚落下，温禧率先挂了电话。
周北尧眉头轻蹙，能察觉到温禧似乎有点不高兴。他思忖片刻，点开两人的聊天对话框，编辑段文字，又迅速删了干净。
他还是不习惯于倾诉多余的话。
……
丽芸近日天气阴雨不断，与江城的气候相比，这里潮湿阴凉，又因为下雨，连酒店房间内都萦绕着股淡淡霉味儿。
温禧一进来，就开窗透风，试图让空气清新流通一点。她和宋以苒没有住一间房，据她所说，是不习惯与人合住，索性一人安排间房，互不打扰。
他们上午抵达丽芸，让人先把行李送到酒店后，就与当地接待先见面，初步聊了下这个广告项目方案规划，下午又一起参观了当地特色产品、工厂及具有代表性的民风体验。
第一天的行程比想象中要满，晚餐是别人请客，是丽芸特色菜。她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周北尧。
由于机场距离温禧住的地方较远，早上为了赶飞机，她起得很早，白天靠着咖啡和一点动力撑到现在，这会儿脑子开始有点懵，面对满桌琳琅满目的饭菜，虽感觉胃里很饿，但却没有胃口吃。
身旁的宋以苒作为代表，避免不了要和客户喝几杯，但好在这次带着个男同事邹涵，后面不行了，能挡的酒都被他帮忙挡了回去。
温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次打起精神，陪着宋以苒一块儿分担。
谁知她喝了几杯后，一旁宋以苒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偏头过来道：“你陪我去趟洗手间？”
“好。”
宋以苒面露抱歉向客户说明本意，并对邹涵使了个眼色。
温禧注意到，若无其事搀着脚步不稳、面露痛苦的宋以苒出去。
两人走到洗手间后，宋以苒恢复如常，没让温禧扶着自己，稳稳走到洗手池道：“待会儿你回去，就说我吐了。然后找借口和邹涵出来吧。”
“行，你没事吧？”温禧不放心又询问了下。
“当然，懒得应付了。今天累一天，没完没了。”宋以苒轻呼一口气，“下次还是不出差了，好累。”
“那你先等等，我们结束就给你发消息，楼下见？”
“行。”
说完，温禧转身回了包厢。谁知要走的时候拉扯了会儿，对面客户里跟随的人里，有个喝上头的男人忽然没分寸的揽住温禧的肩膀，颇有点动手动脚的意味。
“还有菜没上呢，这就走了啊？不多玩会儿？”
温禧眉头轻蹙，身体条件反射挣脱开男人的触碰。
还是邹涵看到了，上来挡在温禧身前，拉开男人，对一旁的祝总说：“后面有机会再聊，今天忙一天实在是累了。祝总，我们就先走了，明天见。”
“好的好的。”
终于周旋完和宋以苒汇合，邹涵叹了口气：“总算是能回酒店了。”
“辛苦了，回去都早点休息吧。”宋以苒说，注意到温禧脸色有点难看，不由问，“温禧怎么了？”
话落，邹涵想起刚才的事儿，犹豫着还是提了下。
“什么玩意儿？”宋以苒听完忍不住咒骂，“要去找那人吗？”
温禧拉住宋以苒，不想大晚上又生事端，“再回去不就露馅儿了吗，回酒店吧，我也困了。”
回到酒店后，温禧澡都没来得及洗，直接扑倒在床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时候，她忽然被冻醒，才发现自己忘记关窗。
等关好窗户，她强撑着意志去洗了个澡。重新躺回床上，温禧才想起来看手机。
吃饭那会儿，她给邵雪还有家里人都发了在丽芸的照片，因为来不及回复堆了好几条未读消息。但唯独没有周北尧的回应。
屋里关了灯，手机屏幕映在温禧的瞳孔中，里面大多是她单方面给周北尧发的消息栏，看久了却有些茫然。
她想不通，到底会有多忙，以至于她从落地后报平安、到分享来丽芸的一些日常，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如果彼此连分享欲望都没有，那他们还怎么继续试？
在想不明白的情况下，温禧也没了睡意，更不愿带着困惑入睡，于是直接打电话给周北尧。
这个时间点不合时宜，就在她以为周北尧不会接听时，电话意外通了。
“温禧。”他率先道，嗓音沉稳。
她怔了怔，旋即回过神，径直问：“周先生还在忙吗？”
“没有。你呢？”
“……我刚躺下。然后发现，周先生你已经一天没消息了，我就在猜你是不是很忙。”温禧直奔主题说道。
话落，电话那头的人静了静，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温禧语气艰涩，不自觉带了点情绪，“我没有一定要细无巨细知道你在做什么的意思，只是偶尔发消息，我会感觉我在对着空气说话……”
“你的消息我都看过了。”
“那为什么不回我？”
“我觉得有些琐碎小事，没必要一一回复。如果让你生气了，很抱歉，以后会尽量避免。”周北尧认真回答。
“可我们才刚开始。我想让你了解我……换句话说，如果我想了解你，在不见面的时候话都不说，怎么熟悉？”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周北尧的语气逐渐变冷。在他的观念，即便是亲密关系，也没必要事事捆绑，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很要紧的事儿，没必要线上彼此一直打扰。
想见面，想熟悉，该有的时间里总有机会。他不理解温禧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他回不回消息，甚至大晚上打电话来，就为了这么件小事。
他起初还以为温禧是大晚上有突发情况，还让他被迫立即中断公司某个紧急项目的决策思路……
温禧没有给他答案，忍了又忍，不愿在电话里起争端，匆匆道句晚安后挂了电话。
又一次被突然挂断电话，周北尧蹙紧眉头，心里升起烦躁。大多数时候，他习惯被捧着敬着，鲜少碰到温禧这种主动生事却又要留下猜不透的情绪给他的人。
他斟酌片刻，发了条消息给温禧。
这边温禧躺在床上正郁闷，待收到周北尧的消息，她开始还期待了下，结果只得到他冷冰冰的一句话——【如果你觉得这种相处方式让你不舒服，可以随时提出终止。】
温禧目光一震，没想到周北尧解决问题的方式这么极端。她无非是不小心发泄了下情绪，他却直接跳过可以缓和情绪的阶段，选择到最后一步终止。
她又惊又怒，更多的是有点被刺痛。这会让她觉得，他之前的回心转意不掺杂半点真心情感，哪怕是好感，也是不是停留的太短暂了……
就好似在说，他毫不在意。
原本该是个好眠的夜晚，温禧被这条消息弄得整晚都陷入噩梦，起来后还觉得头疼。
隔日一起吃早饭，宋以苒注意到温禧苍白的脸色，有点疑惑：“温禧，你昨晚是没休息好？”
温禧吸吸鼻子，没什么食欲地喝了点粥，“昨晚睡觉忘关窗，有点着凉。”
“那你待在酒店休息？等和祝总开完会，下午我和邹涵他们开车去丽芸底下的小镇采风就行了。”
“这么大的雨还要去吗？”
“明天咱们就要返程，再等就没时间了，问题应该不大。”
“行。不过开会我还是一起去吧，便于了解。”
“那好，有什么问题你再说吧。”
温禧点点头，打起精神应对今天的工作。她想，周北尧可以一心扑在工作上，她又不是没有。
他们按时与负责人们开会确认已经初步做好的方案。会议亢长琐碎，还要解答一些疑惑与争议性的问题，温禧强撑不适熬着。
终于，会议结束，考虑到温禧有点发烧，宋以苒坚决不让温禧同行。
温禧没想那么多，回到酒店喝完药就在床上补眠。感冒药的助眠效果让她很快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室内漆黑，提醒着已经到了晚上。
敲门声还在持续，温禧忙起身穿好衣服，透过房门猫眼才发现是当地接待李哥。
温禧打开门，询问道：“怎么了？”
“听说宋组长和邹涵他们下午去了河西镇，那里刚发生了泥石流，本来晚上是要一起吃顿饭，但打电话没人接，我刚敲他们房门也没人应答，所以就来问问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吗？”
闻言，温禧怔住，忙回房间拿手机看了下，群聊里的确有几条邹涵发的消息，但是在两点多的时候，而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
她稳住心神，给宋以苒和邹涵各自打了电话，又发了消息询问，均暂时未得到回应。
见状，李哥让温禧先待在酒店等消息，他这边再派人打听。
温禧心跳如鼓，发现手机短信频繁弹出当地天气预报，正预警暴雨将至。心中记挂着件事，她也没了睡意，过会儿又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
等结束这一切，她长舒一口气，仍然坐立难安。四周寂静，周北尧的名字浮在心头，此前的争执历历在目，温禧踌躇许久，还是给他提了下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