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夜里下了一场雨，早晨出门上班时，体感温度比昨日低了点。天气不好就容易堵车，车子一停稳，温禧就朝公司大楼冲。
电梯正好要从B1停车场上来，她忙按住电梯键，等门开后气喘吁吁地走了进去，恰好瞥见宋以苒从手机屏幕挪开视线看过来。
宋以苒率先同她打了招呼：“早。”
上次出差受伤远程办公半月后，宋以苒差不多就回公司上下班了。不知是没休息好还是身体不舒服，即便因为上妆后有意遮掩，依旧难掩憔悴。
“早啊。”温禧平复呼吸，抬手整理脖子上，刚才因跑步而凌乱的丝巾。
她头发浓密而长，这会儿因为静电和丝巾缠绕在一起，半天都梳理不开。
见状，宋以苒表示可以帮忙，上前一步替她一点点拨开整理，并帮她把头发托起，好让她重新戴好丝巾。
“谢谢啦。”温禧感激道，一时也没想太多，扯下丝巾又戴上，露出后颈，也让身后的人正好看到上面一抹暧昧的痕迹。
宋以苒微微怔住，但又不好一直盯着别人这里看，在察觉到温禧戴好丝巾后，将她头发放下。
电梯缓缓上升，因为只有她们两个人，显得格外安静。
许是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温禧在面对她多少有点不自在，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于到了所在楼层，温禧让她先出去，未料宋以苒也在让她。
两人心思各异，原本已经算熟悉的人，这会儿忽然间就客套生分起来。
等温禧回到工位上，常常舒了口气。过于了解别人也不太好，不然撞见本人都感觉尴尬。
“你今天怎么想着系丝巾啊，还挺好看的。”徐昭昭在一旁说道。
温禧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当然不敢说是为了遮痕迹。仿佛是为了报复她之前那次的恶作剧，周北尧咬上去的时候，根本不顾她的反抗。
想到这里，她揉了揉有点发热的脸，开电脑准备要开会的内容。
部门开项目复盘会，温禧专注盯着屏幕时，感受到一抹似有若无的视线。她循着感觉看过去，恰好与宋以苒目光相撞。
温禧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若无其事地移开。
……
中午在食堂吃过饭正准备回部门时，温禧意外接到周文骞的电话。
她原本不打算理会，却又好奇他突发奇找过来的目的，便按了接听。
徐昭昭先回去了，温禧就往这一层的中央花园那边走去。
“有事吗？”
周文骞斟酌几秒，才心平气和地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听到他的道歉，即便不说缘由，温禧也知道是周北尧的话起了作用。
也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温禧顺着应了句，表示接受，就打算挂断电话。
“下周日就是我哥的生日了，你想好怎么为他庆祝吗？”周文骞忽然道。
温禧指尖顿住，忽然想起来她好像都还不知道周北尧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似是察觉到温禧的震惊，周文骞轻哼了声，像是在嘲笑她连这都不知道。
温禧虽尴尬，但情绪消化的也很快，“我看他怎么打算。你知道他喜欢些什么吗？”
“他喜欢什么你自己去问！不过我们给他准备了生日聚会，你到时候来的话，不要给他丢脸就行。”
“……”
“先这样，挂了。”
她就知道周文骞嘴上不会饶人。但好在有他的提醒，温禧不至于等到了周北尧的生日却什么都拿不出来。
温禧是个没有那么注重仪式感的人，就连自己的生日也常常忘记，所以更不要说想着打听对方生日。而周北尧又是不会主动提起这些事的人，想来他们两人之间，她还是可以更细心点。
临近下班，手头上的工作完成差不多时，温禧就开始思考给周北尧送什么礼物。时间仓促，要送出既符合周北尧风格且身份的礼物，以她现在工作所具备经济能力来讲很有限。
温禧更在意的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周北尧时刻记住且方便携带。她想让周北尧一直记着自己，习惯自己。
等整理完备选，温禧后知后觉发现已经下班一个小时了，才起身准备离开。
意外的是，她等电梯的时候又撞见宋以苒。
她刚好从安全通道那边走出来，迎面还带来一阵很淡的女士香烟味道。
宋以苒抬手散了散烟味儿，怕熏到温禧，略有些苍白的脸上照例挂着浅浅笑意：“你才走啊。”
温禧点点头，“有点事耽搁了。还要加班吗？”
“没，准备待会儿走。这个点好打车吗？要不要坐我车。”
“没关系，我坐地铁回家也很方便。”
“行。那明天见。”宋以苒说。
“明天见。”
电梯还没上来，温禧目送宋以苒进公司大门。
未料，原本好好走路的宋以苒倏地弯腰扶着墙壁，看上去不太对劲，
温禧见状，连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宋以苒捂着肚子，额头上因为疼痛冒出细汗，“这两天肠胃有点不舒服，不用担心。”
“是不是拖太久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感觉你脸色不太好。”温禧担忧问道。
宋以苒不想麻烦温禧，但临近下班点，公司也没几个人了，她这个状态更没法开车。
想了想，温禧说：“要不要让你男朋友来接你？顺路去医院看看。”
“不用，他最近不在江城。”
“那……我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宋以苒抬眸望向她，犹豫片刻道：“会不会麻烦你？”
“不会。”
回公司拿好宋以苒的东西，温禧便陪她去医院。宋以苒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温禧，自己则坐副驾驶。
“我是前年拿的驾照，也不怎么开，不然咱们还是打车？”温禧有点不放心。
“没关系，这车很好开。而且不用太着急，我还能忍忍。”宋以苒安抚道。
两人出发后，温禧行驶了段路，除了速度不怎么快，频繁被人超车，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她专心开车看路，也就没有时间留意包里的手机。
*
周北尧扫了眼时间，见温禧这个点都没来得及接电话，想必又是在加班。
他站在大平层落地窗前，垂眸俯视着江城夜景。这套房子原本并不纳入购房首选，但因为距离温禧公司还算近，最起码她不至于花费四十分钟通勤时间赶去上班，更不用大老远跑去他的私宅来回折腾。
也因为足够宽敞，更没有多余的人，他们想在一起的时候，这里就刚刚好。
原本想让她今天下班后顺路来看看，但他开会耽搁了下，等想起来这件事时，时间也有点晚。
见温禧迟迟不接电话，周北尧改变主意，打算另找个时间再带她来。
……
江城医院。
温禧才陪宋以苒到了医院，正在外面等候她检查。
这个点也只有急诊还在忙碌，温禧在长廊里的椅子上坐下，累得长舒一口气。
等到医院，她才发现宋以苒在车上那会儿只是在安慰她，实际上她比想象中还要疼得厉害。
镇定下来后，温禧才想起看手机。
待注意到周北尧给自己打了两通电话，她忙给他回拨。
周北尧接听的比意外中要快。
温禧略感惊讶，率先语气轻快问道：“怎么啦，你找我？”
“下班没？”
“早下了，就是有点事儿多在公司待了会儿。”
“还没回家？”
“没有。”温禧看了眼问诊室。
“那我顺路过去接你。”
“不用。我现在不在公司。”她迟疑着，还是开口，“其实我在医院。”
电话那头的人眉头紧蹙，眼底浮起波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是宋以苒，她肚子痛。”
话落，周北尧沉默几秒，又问：“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吗。”
“嗯，我开她的车来医院的。所以刚才光顾着开车，没时间看手机。”
“很严重？”他问。
温禧想了想，如实回答：“还不清楚，但我感觉她挺疼的，等检查出来才知道。”
“让她男朋友过去就行，我过来接你。”
“你不用过来，我陪她吧。她男朋友最近好像不在江城，不然我早叫了。也不知道她家人在不在这边……”
沉默片刻，周北尧才道：“那你回家的时候告诉我。”
“好。对了，你下周有什么安排吗？”温禧问。
未料周北尧并不像周文骞所提及到有生日聚会相关的安排，只回答道：“暂时没有，你呢？”
温禧思忖了下，便也回答：“我也还没有，那到时候再说吧。”
正好她可以给他准备点惊喜。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温禧才挂了电话。
经过检查后确认宋以苒是急性肠胃炎，幸而没有到更严重的时候，便给开了药。
经过这么一折腾，时间也不早。原本还是打算按照来时一样开宋以苒的车送她回去，未料刚出医院，温禧就注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见周北尧还是来了，温禧略感意外，但更多的是又可以看到他的欣喜。
宋以苒面色如常地站在原地，瞥见周北尧时，她没什么反应，只是对温禧说：“不然你先回去吧，感觉看过医生也没那么疼了，我自己能开车。”
“可是……”温禧是感觉不太放心。
正巧周北尧走近，听完温禧的顾虑，便道：“我们自己开车回去。你的车，让我司机帮你开回家，正好送你。”
“这样也行。”温禧倒是没什么异议，目光征询宋以苒的意见。
听着他口中的“我们”，宋以苒浅浅笑了下，“我当然没问题，毕竟是我麻烦你们。”
见她答应，温禧点点头，正要抬脚离开时，忽地发现自己的手机找不到了。
手上、包里翻找都没有，周北尧便尝试给温禧手机打电话。
“我去里面找找，稍等我一下。”
她转身急匆匆冲进医院急诊室那边，留下周北尧与宋以苒俩人面面相觑，彼此冷冰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半晌，宋以苒突然开口：“温禧人很好。”
周北尧听了，放下正拨电话的手机，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她好不好，我心里清楚。”
“那就行。我听周文骞说，你是一时冲动才找了温禧，但愿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只是赌气吧。也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为了一己之私利用别……”
“不是你说的向前看？那又何必揣测别人。”周北尧冷声打断。
“是我说的。但我希望你是真的看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以前是我没把话说清楚，让你误会，让你为难。总之我对你也很抱歉。”
“别高看自己，困在原地的只有你，文泽如果知道你把对他的感情消耗在一个又一个替代品上，想必他会后悔遇见你。你也犯不着对我感到抱歉，我不需要。”
话落，宋以苒脸色瞬间苍白，消瘦的身体在寒风中看上去摇摇欲坠。
周北尧冷漠地移开视线，薄唇紧抿不再去看她。
没过一会儿，温禧回来了，但手里并没有拿东西。见状，周北尧整理好情绪，语气尽可能温和问：“没找到？”
“找到一半发现手机就放在我口袋里，今天简直忙晕了。”温禧尴尬笑了笑，杏眸有些闪躲。
周北尧此时思绪烦乱，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更没注意手机此前拨出去的电话接通了。
“宋以苒走了？”温禧没有看到她，有些疑惑。
“嗯，司机先送她回去。”
温禧点点头，这才跟着周北尧走向停在路面停车场的车子。
她脚步比之前慢了些，逐渐落在周北尧身后，他亦没有及时发现。心头仿佛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撕开一个口子，原本胀满的欢喜顷刻消散，只余一片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