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骤降，整座城市也变得雾蒙蒙，据说晚间还有场大雪将至。
助理敲门进来时，护士正巧给周北尧拔输液管。
他方才抽空处理了点工作，这会儿事情没完，戴着耳机听对方陈述，偶尔回应一两句。
室内温暖如春，穿多了甚至会燥热，所以周北尧只单穿着 家居服，肌肉线条起伏明显，俊脸斯文，引得护士没忍住多盯了一眼。
待听见有人进来，护士忙收拾东西出去。
周北尧压了压手背上的止血带，没过一会儿摘了耳机。
“文件我带过来了，您有时间签下。”助理将东西放在他手边。
“嗯。”周北尧揉揉眉心，靠在枕头上眯了会儿，旋即问，“周文骞来过？”
昨天被送进医院后，他睡到今天上午才转醒，用药调理一番，人也前所未有地感觉了阵松快。
“是的。不过见您一直在休息，就没多待。”
他点点头，似乎还想再问什么，动了动唇，却又将话语咽下。
“今天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
“好的，那我明天再来看您。”
助理转过身去，走之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北尧。
他安静注视窗外的样子，居然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孤单？
而助理也不知自己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没忍住停下来说了句：“周先生，要不要我留下来跟你一起吃晚饭？”
话落，周北尧神色意外，淡淡道：“不用。”
“……好的，那我不打扰您了。”助理感觉到尴尬，只想溜之大吉。
听着人离去的脚步声，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周北尧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发现天空已经开始飘着雪粒子。
助理没出去多久，身后又想起脚步声。
本以为是助理去而复返，周北尧头也不回道：“还有什么事？”
那人脚步停滞了下，似在斟酌，没立刻回答。
直到周北尧从玻璃窗的倒影里，发觉到了踌躇不前的温禧。
他微微愣住，随后转过头。
“你怎么来了。”
温禧将手里东西放下，如实回答：“周文骞让我来的。”
“……”
“你还没吃饭吧。刚才给我妈他们买饭，多买了一份。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味道还行。”
周北尧有片刻恍惚，见温禧已经将食盒从手提袋里拿出摆好，便道：“好。”
粥搭配几个小菜，清淡却不是口感，甚至让周北尧产生了食欲 。
他从温禧手里接过勺子，见她坐到一旁，不由开口：“你呢？”
“我吃过了，不用管我。”温禧语气疏离道。
周北尧没再说话，安静地喝粥，偶尔抬眸去看温禧。
等他的期间，温禧正埋头看着手机回消息，始终没接收到他的视线。
于是他加快动作，没过一会儿粥见了底。
周北尧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手，看向她：“我吃完了。”
温禧抬起头，唇边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收起，迟疑两秒后点点头，“好。”
“周文骞是不是又叨扰你了？”他问。
“嗯。他说如果我不来看你，就会去打扰我朋友。你知道的，邵雪和他之前闹得并不开心。她现在和男朋友感情很好，不该牵扯到与她无关的事儿。”
周北尧没答，想起自己之前询问邵雪的那些事儿，恐怕温禧还不知情。但他也不打算提起，不由开口：“你放心，他不会去找邵雪的。”
“他找不找我管不着。只要不是我个人的问题影响到邵雪就好。”
温禧抬眸注视着他，微微打量他整个状态，看上去倒是还好。她沉吟了下，又说：“那天早上冲你发火，说了些越界的话，想跟你道个歉。”
“是我先耽误你的时间……”
“总之我们的处理方式都有点问题，但都过去了，就都算了吧。我也早就不怨你，所以你也别把我说的气话放在心上。以后，希望你能开心生活。”
他瞳孔里倒映的是温禧语末时的微笑，甚至是释然、轻松。
即便温禧这番话听上去是在讲和，可周北尧只感觉到要道别的意图。
而恰恰他心里，最不想要道别。
哪怕温禧此刻是怨着他，讨厌着他都好。这样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还能为此做出什么样的努力去改变。
偏偏她没有任何要求了，这样的结果似乎更让他害怕和迷茫。
难道他真的这么不堪？不值得任何人愿意再进一步多去了解他，只要多试几次，他一定也能找到好的方式，回馈别人的爱。
明明他们也有过相处很好的时刻，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又被放弃。一如曾经，宋以苒忽然转变态度，喜欢上他的弟弟，让他措手不及。
时隔几年，他好像有那么瞬间理解了温禧，但她不愿意给他第二次机会。
许是见他迟迟没回话，温禧也不知道该往何处说，便站起身，准备告辞：“我要说的就这些。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她拿起外套准备往外走，身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但是，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温禧眸光微动，只当没有听见。
屋内又只剩下周北尧一人，这回他没有犹豫，在温禧离开没多久，径直拿过衣柜里的衣服换好，转而追了出去。
他心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不管温禧愿不愿意，他至少得先留住她。
等追到电梯口时，电梯刚下去，最终停在了楼下某一层。
想起温禧的继父也住院，他等另一部电梯，从助理那里要了具体的房号，寻了过去。
进去之前，周北尧稍微整理了下着装，准备好后正要敲门，里面的人却先一步开了门。
郑岚瞧着门外看着眼熟的英俊男人，试探问道：“你是？”
“您好，我是周北尧。早就听温禧说叔叔生病了，所以……”
“你是来找温禧的吧？”郑岚径直戳穿，见周北尧愣了下，继续道，“主要你这看着也不像是来看病人的，我就随口一说哈。不过我们温禧这会儿不在，她刚才就走了。”
闻言，周北尧下意识往病房里看，但郑岚却先一步走出来，顺手带上门，阻绝了他打量的视线。
周北尧察觉到对方似并不欢迎自己进入，这才往旁边让了一步。
正准备从他身边经过，郑岚想不过又退回来道：“你说你叫周北尧？”
“是的。”
“之前和温禧交往过的人，是你吧？”郑岚问。
周北尧抿了抿唇，“对。”
郑岚听了，后知后觉想起，为什么从丈夫出事故那次在医院调解，她见到这人时感觉声音耳熟。
原来是和几年前那个在电话里听起来，说话没什么礼貌和有点高高在上的是同一个人。
想起温禧方才心不在焉地提着个晚饭出去许久不归。
她这会儿又注意到，周北尧手背上的还没来得及撕掉的止血带……便猜测，温禧刚才肯定是去见这个男人。
郑岚多少有点不高兴。原本是对周北尧初印象一般，又因为几年前温禧有一个多月暴瘦、情绪低落的经历，她猜测女儿感情和工作不顺利。
再就是周北尧当下目的性太强，贸然来访多少有点不太重视温禧家人的感受。
何况通过前一次打交道接触下来，包括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来看，能猜到他出身不凡。虽然她不想让温禧以后吃苦，但更不愿攀高门被条条框框。
于是她一咬牙，又问了句：“那现在应该已经没联系了吧？我从来没听温禧说起过你。”
周北尧轻轻应了声，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有一起聊过。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没有没有，你别这么想。温禧不跟我们提你，可能也是对这份感情没有那么确切。不过这些事都过去了，阿姨也麻烦你件事……她现在身边也有新的人相处不错，不出意外也会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不能总在原地打转，你说对吧？”
“新的人？”周北尧眉头微动，似也觉得疑惑。
“是啊，是一个性格很不错、也很善良的人。所以也请你向前看，温禧如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请你谅解。我先不说了，还有事。”郑岚笑着冲他挥手道别。
周北尧顿在原地，望着紧密的房门许久，随后转身离开。
……
温禧从护士那里拿了点护理用品回来，准备送回病房就回家。
碰巧看到郑岚过来，不由道：“妈，你怎么也出来了？”
“等会儿再回去。”她拉着温禧找了旁边椅子坐下，并道：“你还和之前那个男人有联系啊？”
温禧愣了愣，“什么男人？”
“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刚才怎么就莫名其妙多买了一份饭？而且饭呢，你一个人吃了两份？”
被郑岚点破，温禧摸了摸鼻子，“谁说一定是给他的？”
“你是我女儿，还不知道你？这不会是你不接受叶旭的理由吧？我以为你这几年多少也长进了，怎么还吃上回头草了？”
“我没有。”
“你最好是。反正我不满意你之前那个男朋友，过不了我这关的你休想继续。还有啊，多和叶旭接触，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又不是逼你立马嫁给别人！”
“好，我知道。我们都出来了，留李叔一个人在病房不太好，先回去吧……”
“东西给我，我自己拿回去。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家吧。”
话题顺利被转移，温禧松了口气，目送郑岚回到病房。
而郑岚没提周北尧来病房找她的事情，更没有将她和周北尧的对话内容传达给温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