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黑泽阵很不幸的被香槟缠上了。
对于这一点,所有被香槟折腾得的痛不欲生的人都喜闻乐见,除了黑泽阵本人——当然,他的意见也没什么人在意。
起初黑泽阵试着躲祂,但是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香槟总能像绑定了追随程序的赛博宠物一样,在M7的任何一个角落,黑泽阵落单的时候找到他。
后来黑泽阵试着冷暴力祂,企图叫祂知难而退,但是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因为本来香槟跟着他也不怎么说话,祂只是为了跟着而跟着。
最后作为没有办法的办法,黑泽阵随便找了个理由故技重施,又打了一顿香槟的屁股。
——然后被耳羽都膨起来的香槟告了状。
“对我们家孩子好一点吧?”
猩红眼睛的儒雅男人一边抱着生气的小孩顺毛,一边垂下眼睛,对着黑泽阵许诺出一件件好处。
但是香槟不领情,抓住他的一缕头发,用力扯来扯去。
男人也不生气,即使是到最后香槟开始分散目标——三五根头发一小撮,即使是小孩子也可以很轻易的拔掉——也只是笑呵呵地捏了捏香槟的后颈,还有扣在祂脖子上项圈一样的束缚器。
像是摸小狗一样。
——用的是疑问的语气,表达出来的却是肯定的要求。
黑泽阵意识到香槟在组织的特殊性:
组织不吝啬高昂的经济支持,给予祂特权和代号,良好的态度去讨祂的欢心,允许祂的爪子和牙齿造成一些无伤大雅的麻烦……
但是这不意味着香槟可以拒绝组织的安排。
“宠爱”,而非“权力”。
——“香槟”是高层的宠物,而我是香槟喜欢的玩具。
就像是现在:
主人可以纵容小狗拆家,纵容小狗抓人咬人,纵容小狗不会摇尾巴,给祂买昂贵的玩具……
但是小狗不可以挣脱狗项圈。
认识到自己抗拒不了“强权”的黑泽阵开始躺平任嘲。
于是他会在任何时间地点发现香槟,就比如说现在,刚刚完成了体术训练的黑泽阵在浴室门口看见了某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手扒住门框,探出半个脑袋,和一双滚圆的眼睛。
还有画面里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又怎么被香槟折腾了的监视人员,正提着一只巨大的保温桶眼巴巴地看着他门口的摄像头。
黑泽阵紧了紧浴袍,假装自己突然失明了。
“为什么讨厌我呢?”
香槟拿着剪刀开始履行他们之前的约定,给黑泽阵修头发。
祂的技术实在烂的可以,练习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进步的迹象,黑泽阵之所以还能正常出门全靠自己的脸撑着,让别人见了会以为是一门现下时兴的艺术,而不是顶着这个发型的人实在脑子有病。
“我应该还算是能满足你的需求吧?”
被香槟跟着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比如说现在被祂的监视人员精心准备的超大号营养餐最后大部分都会进自己肚子。
为了方便香槟找他的同时不被太多人发现,组织专门分给黑泽阵的独栋小别墅,让他可以有点自己的私密空间。
还有他可以借着香槟的权限,去挑选任务。
而黑泽阵只需要在自己的自由时间顺便带带孩子,香槟很安静,还算听话,(仅仅对黑泽阵而言)也没什么攻击性。
平心而论,黑泽阵也不算是亏本。
——总比累死累活的同时,还要被香槟各种明算暗算,最后还要和自己一个待遇的某监视人员要好。
黑泽阵冷哼一声:“……那是我的劳动报酬。”
言下之意,我应得的。
香槟开始努力推销自己:“我也很有用的吧?”
“比如?”
“剪头发?”
黑泽阵在镜子里和香槟对上视线,顶着一头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发型”。
……姑且算是发型吧。
“那给你推轮椅?我很长寿的,能活很久很久很久。”
这是实话,根据研究组那边的结果,香槟幼年期和人类的生长速度差不多,直到成年后就会时间停滞,不会衰老甚至是自然死亡。
就像是被时间判处了终生流放,成年后执行,永远都是最好的年岁。
“用不着,”黑泽阵冷嗤一声,“杀手活不到那个时候。”
在光洁的镜面里,冰冷的狼眸对上塞壬幼圆的眼,像是饱腹的野兽看见了愚蠢的幼崽,所以可以暂时允许祂在爪边苟活一段时间。
黑泽阵很麻烦,和其他塞壬随便笑一笑,说两句好话,最多贴一贴就可以被哄的团团转的蠢货不一样。
香槟暂时还没想好要他怎么办,看着镜中墨绿色的眼睛,隔着一层玻璃的缘故,看起来他的眼睛也很像宝石。
那你来做决定吧。
“阿阵想要什么呢?”
黑泽阵夺过祂手里的剪刀,开始努力挽救自己惨不忍睹的头发。
他眼白多,和塞壬不一样,所以眼球转动的时候就会很明显,横祂的时候也很明显:“你给不了。”
撒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对于香槟而言,想要讨得随便什么人的欢心都易如反掌:“说说看嘛~”
“清净。”
香槟卡壳了,像是一只偷吃小饼干被噎住的仓鼠。
蠢。
黑泽阵转身走到门口把午饭拎进来,一层一层拆开,摆在茶几上:“过来吃饭。”
今天的饭菜很是丰盛,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还有那天黑泽阵见过的,看起来像是珍珠一样的糖球。
香槟抓了一把,又缩回到沙发里窝着。
“过来。”
“不要。”
黑泽阵拿出了一点平时调动其他组员时候的压迫感,但这不妨碍香槟在他面前,把糖球嚼得咔咔响。
“……过来。”
“不要。”
小孩有时候真挺烦人的。
黑泽阵绕过来,劈手夺过香槟手里的糖球丢进嘴……险些被崩了牙。
不是糖球,是真的珍珠。
狙击手出色的视力,让他在这种时候也没错过香槟脸上一闪而过的嘲笑。
嘻嘻:D
……算了,和小鬼生什么气。
黑泽阵把香槟从沙发里挖出来,抱起来,准备强迫祂就范。
但是香槟拒不合作,浑身上下都在拧着用力,又开始掉眼泪:“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根据这么久的相处黑泽阵对香槟的了解来讲,香槟不是尖锐的性格,虽然祂很多时候明面上表现得很温顺,实际上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
但是直接撕破脸的对峙是从没发生过的,至少黑泽阵也只是在别人口中听到,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祂从来没有这么直接抗拒的时候。
“为什么不要?”
应该也不是挑食的缘故,都是同一个人做的,今天的菜色也很不错,总计有九个菜,最上面的是两块煎的正正好好的牛排,被切好后摆在盘子里,切面还微微泛着粉……
黑泽阵突然想起来,这种症状自己也见过——在训练营里面,某个孩子第一次做完杀人任务的时候。
对方前一秒还在侃侃而谈自己的实践经验,准备回去撰写任务报告,下一秒见到端上来的猪骨汤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吐了出来。
筒骨里面堆满了白花花的骨髓,外面裹着煮的软烂的腿肉,汤面上浮着透亮的油脂,看的人食指大动。
就像是人类的腿骨一样。
“——你不吃牲畜肉?!”
看来是了,其他的食材都是曾经出现过的,菜也是同一个人做的,只有牛肉是第一次出现。
黑泽阵配合地把祂重新放回到沙发上,仔细帮哭的看起来马上就要厥过去的香槟把眼泪擦干净:“为什么不吃?必须给个理由。”
香槟又不说话,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一套流程黑泽阵已经很娴熟了,熟悉的可以张口就是敷衍:“没有下次了,一定先问你的意见。”
于是香槟满意了,搅着衣角的布料,小小声道:“……看起来很像我爸。”
什……?!
“你爸呢?”
香槟很诚实,有问必答:“被我妈吃掉了。”
“你妈为什么要吃他?”
虽然香槟年纪小,但是逻辑理得很清楚:“因为他是qj犯。”
“那你妈呢?”
“被阿莲烧死了。”
……阿莲又是什么?
但是黑泽阵知道这个话题应该到此为止了:单论香槟在组织的待遇来讲,“阿莲”的身份肯定不是一般人,甚至很有可能都不是一般的代号成员,这种可能会涉及到组织秘辛的东西,不是现在连代号都没有的黑泽阵应该好奇的。
——好奇心可不算是美德。
不管怎么说,香槟家里的情况,复杂程度堪比古希腊神话传说。
“……你没有妄想症吧?”
小孩子年龄太小的时候,会分不清楚自己“看见的”和自己“想到的”,就比如回家之后告诉家里人,手上的蚊子包是老师咬的一样。
——小孩可能没有撒谎的意识,但是他们会胡说八道。
香槟瞪大眼睛控诉他:“才没有!”
“那吃别的菜行不行?”
“不行,”香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它们都是一起的,别的菜也都被污染了。”
所以都不能吃!
黑泽阵意识到,至少今天这顿饭是没有办法正常进行了,为了不让香槟也发表什么“阿阵也被污染了”的神经言论,他把饭菜都收拾回保温桶,重新递回到门口等着的人手里。
“我给你重新做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