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约定的时间,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在停车场缓缓停下,从中走下来三名身着正装,一脸严肃的黑衣人。
为首的男人正了正领带,看着手机里面刚刚发送过来的短信“21层041号”,率领着保镖拐进私人电梯,摁亮“21”的按键。
电梯缓缓上升,光洁的内壁映照出来出男人势在必得的脸:这次谈判他们准备了两倍的资金,誓要啃下这块难啃的骨头。
这家餐厅是双方都敲定好的地点,因为从21层到23层都是装修风格相同的包间,极其难以辨认,具体的见面地点要在真正约定的时间才双方确认,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被提前埋伏的可能。
很快,电梯在“目标楼层”缓缓停下,名叫伊万的男人在保镖的掩护下,径直走向约定好的41号房间。
从这里正好可以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对面林立的大厦。
身边的保镖突然发现了些许异样。
之前来“21层”遥望对面大厦的时候,好像角度略有不同?
“不好意思,麻烦借过一下。”
走廊的对面过来一名侍者,推着沉重的餐车缓慢向前,将调整站位的保镖略微冲散。
下一瞬间,一颗凌冽的子弹带着破风声,在周边所有人能反应过来之前,径直贯入了为首男人的太阳穴,留下了一个骇人的血窟窿。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因为被调换了电梯的按键和对应层数,而在包间里面等候多时的供应商等来了自己姗姗来迟的合作伙伴。
“哎呀~让各位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笑容亲切的男人推开包间门,顶着一众黑洞洞的枪口面不改色,递出自己同伴刚刚发在手机上的死亡现场:“你们在等的人可能来不了了,考不考虑现在和之前的合作对象再续前缘呢?”
*
整个谈判的过程(在被狙击枪指着,且做掉了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进行的非常顺利。
金酒坐在汽车后座上,看着黑泽阵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相关人员的撤离。
即使是经历了一系列严苛训练的金酒也不得不承认,黑泽阵简直就是天生少年犯圣体,被抓进监狱了狱警都会担心他会不会在里面组建势力策划越狱的类型。
……有点想请他吃饭了。
据他所知,秉承着“人道主义”的少年监狱,伙食和环境都算得上是不错,至少比自己每□□不保夕,枪林弹雨要住的舒服。
确保所有人员都安全撤离之后,黑泽阵顶着自己熬通宵留下来的两个黑眼圈,默默摘下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倚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原本就阴翳眼睛显得郁气更重了,浑身散发着一种被临时拖过来干活的,独属于卷王大冤种的怨气。
不一会,白颈鸦拖把拎着一个纸袋子,在车窗外安静地拍了拍翅膀,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自己半夜三更被叫起来跑腿,去看看黑泽阵的去向,回来之后被实在熬不住的飞鸟彻羽关在窗户外面,叫了半天只好折回去找黑泽阵的委屈。
鸦科动物的智商很高,经过训练之后可以做简单的加减法,以及辨别不同面值的纸币。
所有也可以帮忙跑腿,买一些不太重的小东西。
黑泽阵打开车窗,接过纸袋,扭开盖子,喝一口苦咖啡提神,森白雾气在寒冷的环境中迅速凝结,汇聚在他浓密纤长的眼睫毛上。
又摸出来一个新鲜出炉的牛角包准备垫垫肚……在金酒殷切的目光下默默递了过去。
全程划水(美其名曰时刻监察,准备场外援助)的男人一点也不见外,三两口把牛角包塞进了肚子,然后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整一个袋子都拿过来,发现是空的,又很失望地丢回去:“我以为你会顺便给我买一点的。”
……莫名其妙的出现,带着他做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现在又在这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最烦语焉不详的谜语人。
黑泽阵:……我要吐了。
少年的警惕心从来没有一刻停歇过,总感觉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就一脸殷勤的男人有点……实在不怀好意:“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眼见着对方又要讲一些奇奇怪怪,似是而非的话糊弄过去,黑泽阵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他,下三白配上深眼窝,时年只有十五岁的黑泽阵,已经隐隐约约有了日后Top killer的气势。
“行吧行吧,真是怕了你了,”金酒很是敷衍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主要是来接香槟,带你出任务确实是顺便的。”
来接香槟还能去干什么?
“……不是搬走之前刚抽过吗?”
从M9搬到M7,也不过是三个月的事,即使是正常捐献骨髓都要至少半年的恢复期,更何况香槟再之前还差点因为药物过量丢了命,面色惨白的像是白瓷一样。被黑泽阵每天耳提面命地盯着,才稍微有了几分血色,也好不容易长了一点肉,而不是之前一摸关节全是骨茬。
金酒不置可否,只是耸了耸肩:“你跟我讲这个也没用,我说了又不算。”
香槟理论上寿命无穷无尽当然等得起,但是那些个有钱有权偏偏还行将就木,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青春的老家伙们可等不起啊。
真要等半年才能排上一个,那“香槟”存在就不是组织上上下下这么多腌臜龌龊的保护伞,而是催命符了。
所以一定要和香槟接上头,获得他的信任,并说服他愿意出面指认。
这可是组织“人体实验”的活得人证。
但是香槟真的能为组织的覆灭提供助力吗?
说实话赤井务武心里也在打鼓:在“银弹计划”成功的前提下,“香槟”完全可以和“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画上等号,站出来也许真的可以为组织定罪起到积极作用。
现在组织想要独占香槟带来的巨大利益,尽可能地模糊隐瞒他的存在,是威胁也是保护——至少为了可持续的,更高远的利益,组织会尽量避免剃肉拆骨,杀鸡取卵的情况发生。
但是一旦“香槟”这味药材被视线聚焦,等待他的是怎么样的命运不言而喻,那种只要跺跺脚,就能让世界抖三抖的巨头,为了“返老还童”能做出来什么几乎不敢想。
在银色子弹成功的那个瞬间开始,“香槟”就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所有站在钱权顶端的公共血包。
香槟手上不干净,会不会到时候以“将功补过”的名义,“被同意”出卖自己的研究价值呢?
——他不会得到公正的判决的。
仅凭一个群龙无首,日渐衰弱的Marino,真的保不住他。
注定要送上断头台的证人。
……先想办法取得香槟的信任吧。
黑泽阵知道他讲得对,但是又实在不想承认,悻悻地把头扭到一边,看着车窗外白茫茫的雪景。
啧。
男人从后座爬到驾驶座,点火启动车子。
窗外的雪景在飞速倒退,从倚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黑泽阵的眼球上划过,好像现在缠绕在身上的所有血债都可以被狂风吹散,血腥味的过去永远都不会追上来。
“就算我多嘴,小子——香槟不是你一个连代号都没有的外围该觊觎的东西。”
黑泽阵没有反应,一动不动,但是金酒知道他听见了。
古怪的沉寂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不过他们本来也不是可以熟络到在闲暇时候闲聊的关系。
良久,直到金酒将车子停在黑泽阵购置的小公寓楼下,倒车熄火,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才舍得打破宁静:
“那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觊觎组织的香槟?”
迎着那双半大狼崽一样的眼睛,就像是被雪原上凛冽的寒风刺破喉咙,有那么一瞬间金酒几乎产生了错觉,错觉黑泽阵透亮的眼睛和敏锐的嗅觉戳破了披着狼皮下,猎犬的伪装。
“你这样的?”
童稚又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香槟仰着头看他:“阿阵有喜欢的代号吗?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要尽早考虑?”
其实黑泽阵一直感觉,GIN这个代号就很不错。
本身统领行动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原因在于,黑泽阵的“阵”日语读音“Jin”和琴酒的英文“Gin”一致,连名字都不用改。
这是盯上我的代号了?
金酒一怔,随即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孩子……还真是危险的叫人头皮发麻——可真是太对他胃口了。
黑泽阵不用问也知道他在笑什么东西,懒得理他,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关上车门,把他甩在脑后,掏钥匙去开门。
他不担心自己出门飞鸟彻羽的安全,或者他会不会借机跑掉之类的,事实上在出门的时候黑泽阵早就特意踩过点,这些邻居里面究竟有没有“非组织成员”都够呛。
——反正黑泽阵是没见过。
推开厚重的里门,房间里面一片漆黑,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不应该,现在才晚上八点半,还远远没到飞鸟彻羽休息的时间——而且就算是到了,以黑泽阵对他的了解,提前知道自己要回来,他熬夜也会开着小夜灯等着的。
少年借着窗外路灯的微光,瞥见厨房和客厅,自己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分毫未变,完全没有人活动的痕迹,估计放在冰箱的饭菜也没有动过。
……还有萦绕在鼻尖的,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黑泽阵有点不太妙的猜测。
“出什么事了?”
跟在后面的男人也放低声音,摸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就要摸进里屋,被黑泽阵伸手拦下,用力扯了回来。
“我进去,你在这等着,一会出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