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
“我找您好久了。邵先生请您下山。”
姜潋一向面无表情的面容也写上了恭敬。
原来山上的阵法就是这位大师布下的吗。
怪不得刚刚姜哥卡着点把附近的怪全清了。胖子恍然大悟。
不过姜哥确实早给他看过大师的资料了，刚刚战斗爽一上头他给忘了，害。
“嗯。辛苦。”但听到姜潋恭敬的问候，鹤发童颜的老者只是一声淡淡的回应，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
那个样子和刚刚在莉莉面前那种和蔼可亲的态度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感觉到尴尬的莉莉疑惑地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老者竟然越过姜潋和胖子，旁若无人地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小姑娘，我们不是说好一起下山的吗？”
“啊，是的。原来您就是那位邵先生要找的人呀。”
莉莉点了点头，毫无心机地回答。
“看来缘分这种东西果真和际遇一样，真是不可捉摸呢，哈哈。”老者捋了捋纯白的胡须，似乎意有所指。
被越过并无视的姜潋也不生气，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胖子咳了几声，也跟在最后追了上来。
莉莉时不时不安地偏过头。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伤，自己还没来得及问问。但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就在满含担忧地再一次回望之后，莉莉纤细的手臂终于被一只热度惊人的手拉住。
兜帽下男人的眸如同模糊不清的深潭。
“大师，请让我和她单独说两句。”
“请便。”莉莉也是一副也有话想说的模样。于是似乎看透了什么的白发老者摇了摇头，坐到了远处的石头上，像是欣赏起远处枝头的林鸟。
一只渡鸦的爪子不知为何和兔子的毛缠到了一起，想分都分不开。
真是一段孽缘那。老者暗自叹息。
姜潋拉着莉莉走到一旁。
“没事吧？刚刚你的手好像很烫。”莉莉关切地问。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姜潋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不出来是不是在生气。于是莉莉解释起来，“其实那个院子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单纯的莉莉叙述着她是怎样从那个院子逃了出来，又是怎样迷路误闯了边山，又遇到了白发老者，神奇猫猫的全过程。
但姜潋其实没有在听。
因为他全都知道。
才会特意把休息的地方选在了那里来试探她。
他也早就看出了山上的迷阵是出自于林大师的手笔。
那正是正宗派的不传之秘。只有毫无邪念的生物才能进得去的防护性阵法。
所以这个大师让那个女孩走得那么近，并不只是单纯的巧合。
至于他？
姜潋内心嘲弄的轻笑。笑他自己。
当一个人内心的阴暗已经堆成了满是污浊的垃圾山，怎么可能还傻得主动去闯那样的阵法呢，呵。
就像胖子说的，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
得承认遇到了大师确实是他意料之外的一环。不过已经找到了任务的目标，目的达到了是好事。
至于目标的态度，只要不是反抗或拒绝跟他离开，都不是他会关心的事情。
接下来他该做的事，是履行他的承诺。
送走眼前的女孩。
那个所告诉过自己的一切俱是真实却偏偏又如此虚幻的女孩。
“……”
他想起她特别的装束和姓氏以及谈吐。想起她闯过了阵法，却又明明白白地自称为魔女，还有那些对现代的一切事物一窍不通的态度。
将名为真相的那些细节一片片拼贴整齐的姜潋陷入了沉默。
“是我讲的太长了？对不起……”敏感的女孩马上发现了这一点对他道歉。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样的世界还有人能如此单纯？
为什么还有人会一直跟这样的他说对不起。
这样的她，美好的她，完美得简直像是……
随时都会被毁掉。
姜潋再度朝着她伸出手。
那个人…桀骜不驯的面庞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眼神。
和他第一次触碰到自己的时候一样。
那样毫无顾忌般朝着她伸出的手却是那样小心翼翼。
她从来没有见过眼神如此悲伤的人。让她想到…偶尔会偷偷躲起来的那时的自己。
莉莉不自觉地咬住唇，如同从高塔跌落的第一张扑克牌。
于是姜潋如同被惊醒一般，停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雇佣我。”他说。
不是询问，更像是确定。
“我会送你和你的室友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可是…？！”回过神的莉莉的震惊简直明明白白地全写在了脸上。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魔女的身份的？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过。
她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比较可爱。于是抛出了爆炸性的问题让少女震惊得无法流畅对答的男人满意地再次眯起了眼睛。
无论何时，他都不想再次看到刚刚的那种神情了。
“放心，我不会食言。”男人笃定的语气仿佛在暗示着他的强大。刚刚山中消散的那些普通人根本无法对抗的怪物也证实了这一点。
但莉莉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姜潋。
“并不是这个问题。”
她的眸中似乎泛起了雾气，却又无比的清明。
“跟着我，你……会死。先生。”
她轻声说。
——————
莉莉终于下定了决心吐露了她的秘密。
“你会死。”
“请不要误会…这句话不是一种威胁，你是真的会死……”
要怎么解释才好呢。
纯真的死神。
她知道其他人都在背后这样叫她。
对那些人莉莉没有丝毫的怨恨。因为她本就是一位能预知死亡的禁忌魔女。
任何人，甚至是生物。只要触碰到她或者被她触碰到，莉莉都会不受控制地得知他们的死期并说出来。
和斯卡的占卜能力并不相同，莉莉没有办法改变她说出的结果。
——会不会他们本来的死期不会是那天，只是因为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所以提前了？
谁都不知道。
即使大多数情况下她的能力并不会发动，谁也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来主动尝试。
毕竟死亡，并不是玩笑。
本来和注重实践不允许任何离经叛道的事，一旦发现就会被关禁闭甚至还会被退学的森林学院一样。重视交流，学生们相对比较重视理论知识，但也比较死板的海洋学院都没有同意莉莉成为奈诺尔学院的一员。
多亏了学院现任的副校长，也就是天空学院的教授之一的弗雷恩.努克.斯芬克斯，也就是她现在名义上的父亲收养了她，还力排众议让她进入了学院成为了这里的学生。
崇尚自由的天空学院不会禁止她继续研究精神魔法，条件是只要不主动发动她的能力就行了。
所以莉莉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并且礼貌，也总是非常努力地避免触碰到人，努力得总是让芙罗拉感觉有些心疼。
即使她的态度换来的只是人们的冷漠疏离，她也觉得她已经足够幸运了，不会再奢求什么。
不，这都是拥有这样的能力的她的错。
但是除了父亲和芙罗拉姐姐她们，从没有人会对她这么亲切。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救了她，还要带她去找室友们的这个男人。
现在她也应该好好说明她不祥之人的身份才对。
听了莉莉连比带划的无比认真的解释，姜潋兜帽下的表情更深地陷入了阴影当中。
莉莉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阵酸涩，却暗自感到几分庆幸。
这就好了。
他就不会因为忽然靠近自己而……“？！”
莉莉的肩膀被抓住了！
“告诉我。我什么时候会死？”
一字一句。男人大笑着的嘴角和眼底燃起的狂热再次让莉莉睁大眼睛不知所措。
然而还来不及深究。就像是死神回应了他的许愿。一句话不受控制地从被抓住的莉莉的嘴巴里蹦了出来。
低低地，迅速地甚至连莉莉自己都没有听清。
莉莉的能力，终于发动了。
“……”而男人准确无误地将那些低语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中。
“是吗。”
是她看错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姜潋似乎在喃喃自语。
“也就是说那之前我绝对不会死，是吗。”
是她从未想过的角度。
但...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他的语气，听上去却为什么会这样失望呢。
莉莉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地。
莉莉猛猛眨眼想不明白的模样简直像是一只储备粮被掏了茫然无措呆立当场的小松鼠。
于是姜潋破天荒地开了一句玩笑。
“这是很有用的能力。有些猫狗也能预知死亡。很可爱。”
……能预知死亡的小动物很可爱…吗？
那在他看来自己也很……可爱？
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的莉莉赶紧涨红了脸试图岔开话题。
“嗯...嗯。但您还是不要轻易靠近我比较好……”莉莉这样轻轻地说。
可姜潋并没有放开她意思。
她有些无奈，只能继续对话，“...可是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呢？”
而且他是不是太过轻易地就接受了她的能力。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对死亡毫不惧怕的人。
他是不是被小看了？
轻易就看穿了莉莉的小心思，无视莉莉弱弱的警告，姜潋慢慢地俯下来，靠近她。
“其实我身上也有个小秘密。想知道吗。”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他是听了自己的秘密，所以想要交换秘密来显示公平吗。
莉莉懵懵懂懂，想着回答的措辞。
可她的思绪却被一声惊惶的呼唤所打断了。
“姜哥！”
而且不只是胖子，那边的老者也跟了过来？
他们起身的方向，被林间的某种骚动惊起的飞鸟，正争相扑棱着翅膀逃向深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