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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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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镜流,你回来了啊。”白珩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就见到镜流端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她们开的高级套房,两室一厅。

“昨天你回来的太晚,我就先去睡了。”白珩昨天等到天黑,困得不行,为了不让自己柔顺的毛毛因为睡眠不足而失去光泽,她选择等第二天再告诉镜流她的收获。

“我这边儿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地衡司司衡秦安的孙女被怀炎将军收为弟子,拜师宴的时间就在两日后。”

“这种大型宴会最适合吃瓜…我是说,最适合收集信息。”

白珩摸着下巴,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晃的频率逐渐和她手指的动作同步。

“我有预感,只要参加这个宴会,我们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且我已经搞来了请帖,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白珩得意地把请帖拍在了桌子上。

“即使有请帖,我们也不在宾客名单上……”

镜流是苍城遗孤,纵使幼时家境尚可,被父母带着参加过类似的聚会,可如今距离那时早已过了近八百年,连父母的面貌在记忆中都有了几分模糊,更遑论这些大家族宴会之中的潜规则。

“嗐,这种大家族的聚会,门房都只认请帖——总会有人家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没法参加,然后托旁人来祝贺的情况。”

白珩喜欢参加宴会,白家也是一个大家族,这些潜规则她熟悉得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再说了,咱们就是去凑个热闹,收集一下情报,又不是去砸场子。”

“镜流,你的尺码多少,我去买两身礼服,现在定制已经来不及了,但买两套看得过去的成衣加钱加急让店主修成适合的尺码还来得及。”

这种宴会穿礼服是必须的,况且她们的目的是打探消息,那就更要合群。

白珩低着头,在玉兆上敲来敲去,留给她们的时间可不多,不急不行呀。

“还要买些工具伪装相貌。”

镜流听罢,沉吟片刻,说道:“不必,就以本貌出席吧。若幕后主使真在朱明,想必从我们踏入朱明的那一刻,对方就派人在暗中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秦宅

朱明如今的时令正值秋季,但这庭院中的银榧树却仍是生机勃勃的绿,只有其叶片间藏着的淡紫色果子说明秋天确实来了。

“我不想戴这个。”

闻溪皱着眉拍开茯兔拿着美瞳的手。

“每次戴这个之后眼睛都很不舒服,为什么我要戴它?”

孩童的眼睛本就明亮,独特的四芒星瞳孔更是让其光彩夺目,璀璨无比。

云芝看了一眼闻溪,帮忙打着圆场。

“小姐戴着墨镜,只要不摘下来,和戴美瞳也没什么区别。”

“哼,就知道讨好小姐。”茯兔不痛不痒地刺了一句云芝,把美瞳放回了盒子里,她眼睛微酸,心里有着强烈的不甘。

茯兔低着头,被发丝挡住的面孔扭曲狰狞,眼中闪烁着嫉恨的光。

明明是一同来到小姐身边的,可小姐对她多有斥责,对云芝却颇为亲近,就像现在这样。

“秦希最喜欢云芝姐姐了~”

闻溪抱住云芝的手用脸颊蹭了蹭,说实话,因为频繁抽血,闻溪脸上原本被镜流和韵泉好不容易养出的婴儿肥已经完全消失,摸起来的手感并不如最初那般好,但云芝并不介意,她很喜欢小孩子,而且闻溪总会让她幻视家中的幼妹——她妹妹也喜欢这么和她撒娇。

“云芝也很喜欢希小姐。”

云芝抬手想要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却被茯兔生硬的声音打断,“小姐,现在已经未时过半,戏院申时初闭门,您该出发了。”

闻溪感受着茯兔身上传来的负面情绪,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朱明自古国继承的技艺有许多种,戏曲正是其中之一。

朱明戏历史悠久,传承至今更是有诸多变种,其中朱明花鼓戏最为突出,广受仙舟人喜爱,甚至连不少化外民也对此赞不绝口。

阳泰阁,朱明最著名的戏院——「缭腔轩」就坐落于于此。

「缭腔轩」据传是从古国航行时代传承至今,至于这传言是否真实,只能说,真相随着时光早已流失,无法追溯。但「缭腔轩」如今风头无两却是实打实的有迹可循。

「缭腔轩」由曲艺世家梅家代代传承,即使经历了三劫时代也不曾断绝,如今的当家正是第十代——梅舜华,据说她名字取自古国流传下来的诗篇——“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闻溪原本是不知道这些的,毕竟她被禁止使用玉兆,彼时她外界信息的来源只有秦安,后来秦安对她的管束松了,也只是能在云芝和茯兔的看管下看一些无关紧要的视频——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接触到了花鼓戏。

可以说,闻溪对它简直惊为天人,一见钟情。她八成之前也极为喜爱这个,不然没法解释她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就能对它评价得头头是道,甚至兴致上来了还能自然而然地咿呀哼唱两句,曲调上比之一些从小练花鼓戏的孩子也不差些什么。

“也不知道梅老师今天会不会真的上台。”闻溪面上端的是忧心忡忡,这可是她为数不多被秦安准许的娱乐活动。

这个时辰本是闻溪学习的时间,但闻溪听说今日有梅舜华登场,于是在秦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翘了先生的课,溜出来看戏。

为什么说是在秦安的默许下出来?就秦家那个外松内紧的守卫,闻溪可不信没有秦安的默许她能带着云芝出秦府大门。

秦安轻视闻溪,他不觉得一个小孩子能翻出什么风浪,何况这个小孩子极为信任依赖他,那就更不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了。

闻溪乐的如此,她就是在这种一次又一次的轻视下才抓住机会往外传递消息。

闻溪和云芝有着共同的秘密,这让她们的关系比茯兔亲近许多,云芝在很多事情上也会选择站在她这一边,但对于邪教,是的,闻溪认为这个秘密组织是邪教。

不像仙舟官方那样谈长生色变,闻溪对追求长生并无抵制情绪,生命的本能就是存活,她无可指摘,可他们万万不该为了所谓的长生不择手段。闻溪回忆起失忆前的她记录在菲尼那里的信息,那个叫虞渊的地方简直是人间地狱。

闻溪不确定云芝在覆灭邪教这件事的立场是否与她一致——她们的契约上并没有这一点。

云芝只以为她想拥有更多自由,并不知道她其实没有完全失忆。只是不知为何在签订契约后云芝对她的态度似乎已经超过了秦安,具体体现在如果她和秦安的意愿冲突,虽然云芝嘴上不说,但行动上隐隐地更倾向于她。

“云芝,我有点累了。”闻溪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的身体还是太弱了。

“小姐,我记得前面拐个弯就有个茶水铺,需要我抱着您过去吗?”

“不用了。”

闻溪强撑着挪到了茶摊,坐在椅子上,啜饮了一口热茶,啊,活过来了。

一个白发女子从她们的背后走过,正是镜流。

镜流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她为了甩开对方,特意多绕了一些路,没想到在经过一处拐角时余光瞥见了一个同小溪极为相似的身影,只是更加清瘦一些。

镜流返回那个拐角,默默观察那个端坐在长椅上衣着华贵,仰着头和她身边撑着伞的侍女说些什么的女孩,她和闻溪长相并不相似,但镜流却觉得那个女孩很像闻溪。

镜流看见那个女孩朝她这个方向撇了一眼,墨镜似是无意间下滑,露出那对极为独特的四芒星瞳孔。

四芒星瞳孔……镜流一惊,她几乎是顷刻间就确定,那是小溪,全联盟再没有第二双那样的眼睛了。

小溪整个人比失踪前瘦了一圈,脸上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婴儿肥也没了,嘴唇几乎淡到没有血色。

镜流的心脏被酸涩充斥,她不知道小溪在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看着她如今的样子,想必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小姐,我们要不要甩掉那个人?”

“不用。”

闻溪边走边打量周围容易藏人的地方,在她的感知中,那道目光存在感简直如同沙漠里的太阳一般热烈,都快把她盯化了。

“啊!”闻溪被撞得一个踉跄,多亏云芝反应快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

“对不起……”

来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他嘴唇蠕动,但因为实在饿得太久,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这难道是碰瓷?!]闻溪脑子里闪过一行加粗加红的大字。

闻溪蹲在他身旁试探性地戳了一下,对方没有反应,又把手放在他鼻子下方,很好,还有呼吸,闻溪松了口气。

“小姐,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芝放下伞,也没管地上倒着的少年,满脸紧张地看着闻溪。

“冷静,我没有事。”闻溪站直了身子,理了下因为方才的动作而有些凌乱的裙摆,朝云芝安抚地笑笑。

闻溪绕着地上的人转了一圈,看身高应该是一个比她大了几岁的少年,黑色短发,身形瘦削,衣着整洁但十分破旧,不少地方都有着破损后被缝补的痕迹。

“哼,算你小子走运。”

闻溪抬头朝云芝吩咐道,“你去把他送去医馆,我在这里等你。”

“这……小姐…”云芝有些犹豫。

“嗯?”闻溪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卡,回望云芝的眼神充满不容拒绝的意味。

“是,小姐。”

云芝接过卡,抱起少年前往最近的医馆。

直到云芝的身影消失,闻溪才取下身上携带的被安装了窃听和定位功能的首饰,用赤云以此为基底构造出一个自己坐在长椅上的假象,同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闻溪抬头仔细地感知了一下方向,目的明确地走到了旁边的小巷中,在阴影里撤去了缠绕在身上的赤云,直接A了上去,“跟了我一路,还不出来吗?”

镜流从屋顶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了闻溪的正对面。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闻溪摘下墨镜,仔细打量着这个跟了她许久的白发女子。

“小溪……你不认识我了?”镜流当然发现了闻溪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打量,但她还是问出了口,万一呢,说不定是小溪又在恶作剧呢?

“你是什么身份,我为什么要认识你?”闻溪原本还想没礼貌地翻个白眼,但是直觉传来的危机感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总觉得真要这么做了,一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镜流,我的名字是镜流。”镜流蹲下身,平视着闻溪的眼睛,“你是闻溪,我是你的养母——”

虽然名字说对了,但养母?骗人还骗到她头上了,她记忆里分明就只有一个阿姊。

“——但你从小喊我阿姊。”

“呜呜呜,阿姊,我好想你啊。”闻溪酝酿已久的眼泪喷了出来,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镜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闻溪是真的难过,但很快就回过味儿了,这是防着她在演她呢。

镜流看了眼孩子这瘦了一圈的脸蛋,挤出几分耐心陪闻溪演了一会儿,但见闻溪还跟个水龙头似的滋个不停,只觉得重逢的惊喜在飞速消耗,她的拳头已经越来越硬了。

“行了,别演了。”

我听你个鬼,你说不让就不让啊。

“我数到三……”

几乎是在镜流说出这话的下一秒,闻溪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大鹅,瞬间安静了下来。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彻底打消了闻溪的戒心,这熟悉到灵魂都在颤栗的压制……绝对是真阿姊没错了。

“小溪,你还记得多少?”

“…我是闻溪,我有一个白毛阿姊…”闻溪如实回答。

“没了?”

“没了。”闻溪昂首挺胸,理不直气也壮。

“你还骄傲上了。”镜流气笑了,用手指虚虚点了下闻溪的脑袋。

“但是我记得很多坏人的信息。”闻溪表情得意。

“这些等我们回去再说。”镜流拉住闻溪的手,只想赶紧把孩子打包到罗浮找信得过的医生给孩子看看脑子。

“回去?”闻溪摇了摇头,挣脱了镜流的手,“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罗浮上有很多人都在担心你。”镜流的手又痒了。

“我当然知道。”闻溪收敛起之前插科打诨的不着调,姿态优雅地理了下袖子,在镜流身前转了一圈,“阿姊,我知道这很危险。”

“但我是特殊的,起码目前我对他们来说是唯一的选择,有着不可替代性,他们表面上的那位首领已经对我放下了戒心。”

闻溪恶狠狠地说道:“……那些阴沟里的有害垃圾就该被拖到太阳底下晒死。”

“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我肯定会活着见证属于它的终末。”闻溪顾左右而言他,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她无法给阿姊一个确定的答案。

“你的记忆…”

“我还活着,并且没有失去自我,阿姊,这已经够幸运啦。”闻溪故作雀跃,眼睛弯弯,掩盖住眸中深处的遗憾。

失去所有记忆,忘记曾经的亲人和朋友,过往一片空白,唯剩胸腔那里空落落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曾经的记忆固然珍贵,但生命更加重要,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能制造新的回忆。”

“阿姊,我还学会了一些新东西……”闻溪手指动了动,语速突然变快。

“阿姊,云芝回来了,这只蝴蝶你拿着,我之后会通过它联系你。”

闻溪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镜流看到无数红线从空中浮现,缠绕住闻溪,紧接着闻溪就从她的感知中消失,仿佛从未来过,这么一套连招下来,也只过去了一息时间而已。

镜流不由得有些恍惚,但肩膀上停留的暗金岩蝶很好地提醒了她,方才的重逢并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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