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梦笙像拔萝卜一样，将这人身体中的鬼魂拔出。

这是个不修篇幅的男生，头发看着有一阵子没洗了，傅梦笙扒开他的眼睛，用手电照了照，应该刚离魂不久。

他拿起这人身边的书翻了翻，是一本绿皮的高数书，扉页上写着孟良。

遗憾的是，傅梦笙并没有在这‘尸体’的周围找到这个人的魂魄。

在鬼蜮里招魂一点都不现实，他只能往男生的身体里打了一道灵气，周围还在觊觎着活人身体的鬼魂们在俩人跟前围成了一个圈。

未等傅梦笙驱散他们，走廊外突然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

加上走廊的回音，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傅梦笙耳边。

一声重、一声轻，中间还混着什么东西拖地的声音。

身边还有个大活人，傅梦笙对这鬼蜮中混进来的其他鬼兴趣不大，他将手电关了，小心的扶着孟良走到靠墙的地方，这样可以避开门上的观察窗。

外面的走路声越来越大了，对方与傅梦笙只有一墙之隔。

周围的小鬼们也听到了走路声，慌慌张张的将自己藏在了桌洞里。

“咚！咚，咚！咚，......”一深一浅的声音与傅梦笙擦墙而过，很快就走到了教室的边缘。

傅梦笙贴墙站着，刚要松一口气。

一束光从门上的观察窗射了进来，整个教室都被刺眼的白光照亮，脚步也停住了。

藏着最多小鬼的那个桌子轻轻晃了晃。

白光亮了一会，对于房间中的生物，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回屋里有意识的都没松气，傅梦笙知道，外面的那个鬼透过对面的窗子看到了自己。

果不其然，那脚步声像是想放松谁的警惕一样，走远了后突然快步往回走，深浅交加的脚步声捣腾的飞快，‘砰’的一声踹开了房门。

傅梦笙没动，这次他终于从对面窗户上看到了这鬼的样子，这是个上了年纪的鬼，他栽栽歪歪的站着，身上的衣服脏的又硬又臭。一手提着手电，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拖地的窗帘。

最突出的是那张脸，上面的沟壑能夹死苍蝇，嘴唇紫到发黑，鼻子缺了一个口，一只眼球上满是白色物质，另一个眼睛咕噜咕噜的乱转。

傅梦笙与浑浊的眼球对视了，不约而同的是，双方突然都笑了。

老人显然第一次见到看到他能笑出来的活人，笑僵在了脸上。

趁着他发愣，傅梦笙松开孟良，幻化出一条长长的灵气鞭子，将老头缠个正着。

被扔下的孟良直接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听着就疼。

老头被灵气烫个正着，脸上的皱纹抖了抖，开始愤怒的挣扎起来。

傅梦笙费劲儿的按住他，熟练的往他身上贴了几张符。

看着老头安静下来，傅梦笙将槐木方块贴了上去，老头身上的浑浑噩噩的煞气与怨气被强行的剥离，直接吸收到了槐木里。

渐渐的，老头停止了挣扎。

他看着傅梦笙，气呼呼的开口：“我没害过人！”

“要是我没在这里，你就害了。不能因为没有结果，就不评价你的对错，是吧？”

傅梦笙将老头松开，站起身：“带我去找这人的魂魄，顺便告诉我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傅梦笙背着孟良的身体，老鬼敢怒不敢言的跟在他身边。

老鬼已经有了实体，加上长的吓人，周围的鬼魂们一下跑远了。

老鬼眨着浑浊的眼睛，但已经不在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的了：“我是静思楼的打更人...20年前的？

抱歉，我不知道我死了多久。我一直呆在楼里，虽然记忆不清晰，但天天按时打更。不过就算小偷，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用阴气撩撩他们的脖子！

几年前这栋楼来了个女鬼，这里连学生都没有了。那个女鬼性格不太好，可能看我没什么杀伤力，撵走了很多鬼，倒是没撵我.....这几年她脾气好了不少，楼里住的鬼也多了。”

这老头突然变化，八成是因为鬼蜮的影响。

他看着老头就算佝偻但依旧努力挺直的身板，去掉煞气后，老头的灵魂变得相当纯净。

一个纯净但又与煞气非常兼容的灵魂？

傅梦笙试探着问：“您以前是从前线上退下来的？”

“嗯哼！现在套近乎晚了！”

老头冷哼一声，他自从死亡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清醒：“是上过前线，杀了几个小鬼子，我鼻子上的伤疤就是和他们拼刺刀的时候留下的！退役后，我就在学校做打更人了。一直...做到现在。”

“抱歉，我也是着急。”傅梦笙干干巴巴的解释。

“你背上的这个，连续来学习几天了，从白天到晚上，胆子真大，来鬼屋学习...他的灵魂可能在那女鬼那吧，也不知道她今天抽什么疯,要去看看吗？”

傅梦笙看了看周围事物代表的卦象：“可以，谢谢您了。”

.....

五楼非常安静，甚至安静的有点不像样子，连小鬼没有。

傅梦笙手电照过去，好像和一楼没有什么不同。

“那个房间是509，记得是个不大的房间。她总喜欢在那里......”

傅梦笙应了一声，却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您还记得自己怎么去世的吗？”

老头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褶子，疑惑道：“好像是心脏病？”

...

509是个办公室，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正在写的教案，没有盖帽儿的钢笔就放在办公桌上，一滴墨水阴湿了纸张。

除了办公桌，这房间里还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架。

傅梦笙将孟良放到单人床上，老头探头进来：“看来这里什么都没有。”

“倒也不见得。”傅梦笙在屋里走了两圈，寻着活人气息，走到衣柜的门前，他敲了敲柜门：“孟良？”

没有人回答，但傅梦笙分明感受到这里的气氛更紧张了。

“放心，我是人。”傅梦笙伸手拉了下柜门，没拉开。

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的等了会。

里面终于传来了弱弱的声音：“哪有鬼说自己是鬼的！你敢说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吗？”

“......”

傅梦笙猛地拉开柜门，里面正蜷缩着一个生魂，正是孟良。

他指着单人床：“出来吧，穿上你的尸体。”

“!”

“口误，身体。快点吧，离魂太久不好。”

傅梦笙打开灯，这让孟良安心了不少。

“怎么穿？”孟良看着自己的身体无从下手。

“躺在你的身体上。”

看着孟良坐起来，傅梦笙并没有放心——那个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那老头没什么问题，但一切的异常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叫孟良？”傅梦笙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沓裁好的黄纸，外加一根灌了朱砂的钢笔。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

孟良揉着自己的头，一回忆起来，脸色更白了，他靠近坐在办公桌前坐着的傅梦笙：“我刚才被一个女鬼掐晕了过去，等醒来就在这里了.....

啊！我隐约看到了一个道士，他好像在和那个女鬼对峙...诶，我的头怎么这么疼?”

傅梦笙往他衬衫兜里塞了一道符,没回答他的问题：“一会你就在这等着，鬼都靠近不了你，不用怕。”

傅梦笙递给他一道没叠的黄符，孟良打开一看上面用瘦金体写着：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这可以保证万邪不侵吗？”孟良有些腿软，还没有从自己崩塌的世界观中走出来。

傅梦笙摇摇头：“主要是念着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