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十几日,两人终于赶上了大部队,只不过出门时穿着还单薄,快到家时,已经在下雪了。
“还以为你先上了船呢,竟是被坏人掳了去,要不是世子坚决要马上去找你,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萧三娘一脸关切地看着蒋棠,这孩子真是命运多舛。
蒋棠和萧三娘共坐一辆马车,车厢里燃着碳暖,蒋棠给萧三娘讲了她被掳走后的遭遇。
“我也没想到害我家破人亡的贼人还出来作孽,幸好如今安然无事。”
蒋棠唏嘘,回想起掉下瀑布的那一瞬间,还是觉得后怕的很。
蒋棠说着下意识撩开窗帘看了看后面的马车,戚炎在那里面。
戚炎和蒋棠在吴兴时两人还是不搭理的状态,如今倒是如胶似漆,萧三娘看在眼里很是欣慰,蒋棠到底还是比她要幸运一些。
“你和世子如今怎么样了?”
萧三娘抚了抚她的发髻,要是她能和寻常女子一样成亲有孩子,估计也和蒋棠一般大了。
蒋棠垂下头抿唇一阵羞涩,“我们……说好了,回去就跟长辈提议成婚的事。”
看她眼里有光,不像说起武铮时的那样无谓,萧三娘就知道她是真心喜欢的戚炎,那个在温泉里迷茫着喜欢是什么感觉的女孩,在短短几个月里终是体会到了情的滋味,真好——
又走了五日,终于在年底小年夜前回到了京城,官道旁的山树林子全都枯了挂满了雪,白皑皑一片,萧瑟又刺眼。
到了城门时,终于能感受到人气,可蒋棠撩开车帘子就看见有皇宫的禁军围了城门,蒋棠差点忘了,萧太妃是秘密被煜王殿下带出宫的。
蒋棠不敢想象,萧太妃和煜王殿下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戚炎拉过她的手把车帘子放下,对他摇了摇头。
禁军围住马车,像是在遮掩什么,皇上身边的内侍官弓着身子在车撵外面说话。
“煜王殿下,皇上念煜王殿下此番南下多有劳累,特命老奴护送殿下回宫,奴才已经备好了宫中的车撵,殿下请吧!”
煜王听旨下车,站稳后伸手进车内要把萧太妃牵下来,内侍又细着嗓音传达,“冬日风沙大,娘娘还是戴上帷帽再下车才好——”
“黄内侍这是何意?”
煜王冷冷地撇了内侍一眼,这老阉人居然敢这么说。
黄内侍身子又弓了弓,赔笑道:“煜王殿下息怒,这都是皇上的旨意。”
煜王刚想发怒,车内萧三娘缓缓回了句,“罢了,我……本宫戴便是。”
待煜王换好车撵,戚炎下车前对蒋棠说:
“我还要进宫述职,你先回家吧。”
蒋棠发着呆,戚炎知道她在担心煜王和萧太妃他们。
戚炎捏了捏她的手安慰她,“不怕,我会尽力帮他们的。”
“嗯。”
戚炎下了马车换了马,跟在煜王的车撵后面进了宫,蒋棠看那样的阵仗,不像是护送,倒像是押解犯人。
去的时候刚过八月十五,回来都快过年了,国公府廊柱上都挂上了新的春幡,门口刷红漆的,修院墙瓦片的,下人们只有比平日里更加忙碌的,皆停不下手脚。
春晓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身子探着望向街口,终于看见蒋棠的马车驶过来了。
“小姐!”
春晓扒着车子,这几个月小姐不在,她一个人在偏院都快无聊死了。
“春晓!”
蒋棠也高兴,看她连护手的棉套都没带在门口等这么久,手都冻红了,不免得心疼说她几句。
“你怎么还在这儿等我呢,我自己会回去的,身子都冻坏了还笑。”
春晓神秘兮兮地笑着,“嘿嘿,我替小姐高兴嘛。”
蒋棠不知她有什么可高兴的,先去了老太太院里请安。
寿安堂内的炭火足得很,烘着人脸都出现了两个红圈圈,蒋棠忍着燥热,给戚老太太说了祭拜先人的事,又说了戚炎歼灭水寇是如何的英勇,给老太太乐呵得不行。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如今你们平安归来,淑倩的婚事也有了着落,双喜临门啊!快回院子去看看吧。”
戚淑倩定亲了?!蒋棠被这消息惊得愣了一下,戚淑倩可是认准了非煜王殿下不嫁的,没想到她走的这几个月里,她居然就定亲了。
可是,双喜临门?
蒋棠带着一头雾水回到了院子,却看见屋子里摆了几箱子聘礼。
“春晓!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儿?”
“嘻嘻!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武铮公子前几日就来下聘了,说是等小姐回来就可以商议婚期,看来武铮公子真是爱慕小姐得不得了啊,小姐你一走就武侯夫人就来提亲,没过多久连聘礼都——”
春晓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蒋棠只觉得头都大了,不是说只是提了亲而已吗?她都不在,怎么会连聘礼都定下了呢?!
“不对不对,这样是不可以的……”
蒋棠眉头皱紧,看着那几个红色的木箱子不知如何是好,戚炎明明说他写信回来告知国公夫人两人的事了,而且她也……
春晓见自家小姐脸色凝重,才停下来,怎么小姐看着不高兴啊?她之前不是最想快点成亲的人吗?
“小姐,你怎么了?”
“快快,给表姑娘把这几床新被子给送进去,还有这个院子好好地修一修,都上心点儿弄好点啊!”
屋外国公夫人张罗着下人把一堆东西送进蒋棠屋子里,全是大红大紫的喜庆物,还带了工匠来修有些崩落的墙角。
“呀!蒋棠都回来啦,我寻思你还在母亲哪儿呢。”
国公夫人见了蒋棠便拉着她的手露出关切的表情,从来没有过的亲热,令蒋棠受宠若惊。
“国公夫人安。”
“叫什么国公夫人,叫我表舅母才对,你不在的这几个月啊还怪想你的,总是担心你在外面会不会受苦受冻的。”
“表舅母放心,蒋棠一切都好,我想问一下表舅母,这些东西是——”
国公夫人眼神闪烁了几下,神色不变,拉着蒋棠的手坐在小榻上,“这些都是武侯家的大公子送来的聘礼啊,你忘了?出门前你见过的武铮公子啊对你喜欢的不得了,这不提了亲之后就送来了聘礼,我看他一片赤诚之心我就作主替你先收下了。”
“要不是你表舅舅提醒啊,我都忘了蒋家可是边疆将士的大恩人,这些年来我内宅事务忙,总是怠慢了你……你放心,我让府里给你多备一份嫁妆,全当表舅母的一番心意,一定把你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希望这蒋棠能接受她的好意,识趣地嫁出去。
蒋棠抿唇不语,国公夫人的意思是……
国公夫人看她不说话,眼睛转了转,换上一片慈笑的容颜,双手握住蒋棠一只手拍了拍,着重心肠地说道。
“表舅母知道,知道你舍不得国公府,舍不得老太太和……”国公夫人顿了顿,蒋棠心中一紧,她果然是知道的。
“可是你也说过婚事任凭表舅母作主不是?眼下我们已经答应了武侯府,连聘礼都收了,你和戚炎表兄妹一场,国公府养你长大……希望你能明白表舅母作为母亲的心思,啊?”
蒋棠听完她长长的一段话,张了张嘴,终是未开口。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国公夫人只差没明说蒋棠配不上戚炎的一句话了。
蒋家帮的是边疆的将士,和国公府无关,再者国公府也养她一场,就算扯平了,就——不要肖想戚炎了。
又来了,蒋棠感到一阵熟悉的气馁,去了江南几个月而已,她怎么就忘了这一份气馁呢?果然国公府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家。
她的心又变回以前那样,和外面的落雪一样冷。
戚炎彻夜未归,听外面的婆子说,皇上留了世子在宫中举办庆功宴,席间还让皇太女孙作陪。
蒋棠望着外面的积雪,闭了闭眼,算了吧。
三皇子在庆功宴上喝了不少,三皇妃扶着他回了寝殿,赵元佑拂开三皇妃搀扶他的手,一挥袖把书案上的书籍全扫落在地。
“啊——凭什么!凭什么!”
三皇妃齐氏挥退宫人,把门关上,小声说着
“殿下怎可如此沉不住气,小心隔墙有耳,被父皇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赵元佑把狐皮披风扔在地上,扶着书案边缘站稳,齐氏见他不甘心到了极点,站在一边不语,让他发泄完算了。
“凭什么我就配了国公府什么三小姐,太子就配了世子当皇孙女婿,凭什么父皇的全部都要给大哥,兵力,皇位,为什么连争的机会都不给我!”
赵元佑把寝宫中乱帅一通,才稍稍平复了内心的不甘,他绝不会就此认命。
国公夫人得了消息,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皇上的意思是要为皇太女孙和戚炎赐婚?那她们国公府的地位不就更上一筹了,到时候太子登基为皇,戚炎就是皇帝的女婿,他们全家都可以说是皇室中人了!
戚炎在宫中呆了一夜,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跟蒋棠解释呢,就被他母亲倒了一盆冷水在头。
“母亲说什么?!”
不可能,他不信,明明都已经说好了的!
国公夫人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我说——蒋棠已经答应嫁给武铮了,聘礼都收下了。”
“不可能!母亲为何不阻止?儿子说要娶蒋棠母亲您是答应了的!”
戚炎不可置信地盯着国公夫人,为什么两个人都骗他?
国公夫人头疼地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我可没法答应,只是让你安心公务罢了。”
“母亲这是为了把蒋棠嫁出去对儿子用的缓兵之计?”
戚炎冷冷地望着国公夫人,边疆八年他虽不在母亲身边,可他一直以为母亲是最支持自己的,可现在他看着眼前的妇人只剩下失望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