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真还以为蔚翎会把自己送回他家，但没想到是送回了自己家。
他一个人住，顶楼大平层，蔚翎还是第一次去。
蔚翎把杭真放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浸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每次装作难受的样子皱眉微微睁眼看到蔚翎的时候，杭真就能看到他沉着脸却任劳任怨的样子。
系统只能听得到杭真的心声，它不会知道此时此刻蔚翎在想什么。
但杭真知道。
蔚翎一定是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他的表情看起来隐忍又难过。
一边是他承认了的喜欢的人，另一边是自己的亲哥。
他明明知道要怨恨谁，但最后只能让怨怼落在自己身上。
杭真假装睡着以后，听到蔚翎去了厨房忙碌。
这一晚上的表演汇报确实让杭真觉得有些累。
借这个机会，他真的实实在在睡了一会儿。
等睁开眼，恍然看到身前坐着个人影，吓了一跳。
不是装的，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杭真很快想到了自己应该出现的表情和语气。
他迷蒙着眼睛，疑惑着开口：“蔚翎？”
“嗯。”
蔚翎应了声。
他坐得更近了，没了分寸和基本距离感。
蔚翎抬手，帮杭真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感觉怎么样？”
杭真低下头去，手背扶额微微摇头，躲过了蔚翎自然而然的二次进攻。
蔚翎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有些头疼。”
杭真装作没看出他的不悦，问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东张西望了一阵：“这是哪里？”
“我家。”蔚翎答了又问：“你还记得什么吗？”
杭真有点儿睁不开眼：“什么？”
“你喝醉之前的事。”
杭真忽然睁大双眼：“对了！蔚总！蔚总呢？我明明和他在一起。”
蔚翎双腮紧绷，硬邦邦地问：“他带你去那儿干什么？他让你干什么了？你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
杭真疑惑地望着他，眼中闪过后怕：“你和蔚总……你不会是因为我和蔚总闹矛盾了吧？”
“跟我说清楚。”几个字几乎是从蔚翎的牙缝里蹦出来的：“先回答我的问题。”
杭真看着蔚翎如此情绪外放的样子，有些胆怯，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蔚翎大概也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很吓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沉淀了一下。
“杭真，你跟我说实话，没关系的，你不用怕我，我跟蔚栾完全是不一样的人，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不好的事？你告诉我，我能帮到你的。”
杭真眨了眨眼，眼睫微垂。
他咽了咽口水，开口道：“蔚翎，你可能误会了什么，蔚总带我去和他的朋友聚会，是因为我的酒量好，让我去帮他挡酒的。”
杭真的语气很认真：“这是工作。”
蔚翎愣了一下：“真的？”
他的表情一下子没那么紧绷了，杭真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间里，蔚翎自己脑补出了多少可怕的东西。
不过很快，蔚翎又沉了脸：“胡说，蔚栾哪儿有什么朋友。”
杭真道：“是真的，是蔚总在国外读书时候的朋友，难得聚在一起。”
蔚翎眉头打的结终于松开了，但他还是不太敢信。
他追问道：“你没有想让我放心所以跟蔚栾一起合伙骗我吧？”
“怎么会。”
“他把你灌醉，不是要把你送给哪个合作伙伴？”
杭真急了：“你想到哪儿去了！”
他十分努力地为蔚栾做辩驳：“蔚总不是那样的人，真的就只是让我挡酒。”
“那也不对！”
看得出来，蔚翎现在对蔚栾的仇恨值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
“就算是挡酒，怎么能让你喝那么多？我观察了半天，一直在考虑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洗胃，看你睡着了表情没那么可怕了才放下心来。”
杭真拍着胸口后怕：“还好你没送我去医院，不然得上热搜了。”
他耸了下肩：“就是醉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儿可怕，你看，我这不是清醒得挺快的么。”
蔚翎抿了抿唇：“你喝醉的时候是挺可怕的。”
杭真眼皮跳了下：“什么意思？真吓到你了？”
蔚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杭真鼻子嗅了嗅：“好香啊，什么味道？”
蔚翎起身：“给你熬的汤，起来喝点儿吧，对胃好。”
杭真睡着之前就知道他在厨房干什么了，现在并不惊奇。
不过还是要装作十分惊奇的样子。
“真的吗？你好贤惠啊。”
他晕晕乎乎地追上去，毫不吝啬地夸赞蔚翎。
“跟你的外表一点儿都不搭。”
蔚翎并不接受他这拍马屁的行为，他默不作声地拿出两只碗来。
鲜汤上桌，杭真满满嗅了一口，真的很香。
这手艺，绝了。
杭真觉得等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定还会时不时想念蔚翎的，哪怕就冲着他这煲汤的手艺。
“你不做艺人，可以卖这个。”
蔚翎瞥了他一眼：“我的理想可不是给无数人煲汤。”
杭真看向他，发觉他还在生气。
“哎呀，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蔚翎哼了一声，似乎并不认同这个说法，但不知道是因为懒得反驳还是无从反驳，没有开口。
“不过不是我说，你把蔚总想得太龌龊了，就算他不喜欢我，看在我是你朋友的份儿上，也不会把我送给谁啊。”
“是你把蔚栾想得太简单了，但凡对他有利，他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我的朋友，如果我对他有用，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利用。”
杭真怔了怔，不敢说话，默默喝汤。
蔚翎冷眼看着他，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杭真知道他那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
他还是默默喝汤，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蔚翎开口：“以后这种无理的要求你可以直接拒绝，你是星运的艺人，合同里可没有规定你得陪上级一起跟他的朋友们喝酒。”
杭真摇头：“我觉得这不算什么，挡酒而已，很多助理也会做啊。何况你知道蔚总之前并不看好我，难得我有这么个优点被他发现，能帮到他，我觉得很荣幸。”
“你能不能有点儿骨气啊？”
一句话快让蔚翎气炸了。
杭真愣了下，也表现出了不高兴的样子。
“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在星运和在整个圈子里的地位，我跟你，当然是没办法相比的，所以你不理解我愿意做的事情，我也能理解。”
“这根本是两码事。”蔚翎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我问了你的经纪人，她根本没搞清楚蔚栾要带你去干什么，你一开始也什么都不知道吧？你没有怀疑过他的用意吗？如果他今天带你去酒局是为了把你送给谁，你也愿意吗？”
“当然不……”
“不愿意是吗？”
蔚翎打断他的话，目眦欲裂地望着他。
“那你在不确定情况的时候，害怕担心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蔚栾是我哥，就算他铁了心要对你做什么，在你看来，难道我不会救你吗？难道我没有能力保下你吗？”
杭真听呆了。
他怔了半响，才重新成功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会想到这些……我当时是有过这样的担心，但很快就那样的念头就消失了，我认为蔚总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蔚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被谁突然一把扼住了咽喉，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沉了沉呼吸，冷笑一声。
“你才见了他一面！杭真，你反省一下吧，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杭真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反省，他反过来教育蔚翎：“我觉得是你对自己的哥哥有偏见，你们是亲兄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连我这样的陌生人都愿意相信他，你怎么一直对他有那么多恶意揣测呢？”
“杭、真。”
蔚翎红着眼看着他，身体颤抖着，但也只说出了他的名字。
他似乎找不到合理的情绪发泄渠道，突然起身，把桌面上的两只碗全扫到了地上。
汁水四溅，四分五裂。
杭真一脸讶异，还有微薄的愠怒。
“蔚翎！你干什么？！”
还以为他会继续发飙，但没想到，他像脱了力的气球人一样萎靡地垂着头，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杭真。”
他声若蚊蝇地念着对面那人的名字。
“干嘛？”
杭真没好气地发问。
“你是不是喜欢蔚栾？”
杭真在一瞬间瞪大了双眼，然后闪过一丝心虚。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蔚翎的头已经抬了起来，杭真的所有情绪都没要逃得过他的眼睛。
蔚翎心脏发出微微的疼痛感。
其实这样的疼痛已经几乎伴随了他一整晚，在他忙碌和看到这个人的时候都已经快被麻木掩盖了。
不过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这样的疼痛又卷土重来。
他蹲在地上收拾自己制造出来的残骸碎片，肩膀突然耸动起来。
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杭真被他的样子吓到，立刻去到他身边。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蔚总他……他是我的老板，我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