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小学门口,三人在放学的小学生堆里买到那根淀粉肠的时候,才刚到傍晚时分。
时邬心如止水地跟着李夏妮一道蹲在老榕树底下,看着卫格桦十几分钟后终于吃完手上最后一根淀粉肠,满意地擦了擦嘴,说:“真香。”
“......”
三人最近格外痴迷实验小学路口的这家炸淀粉肠,跟一群小学生挤一块儿,能赶上点的时候都会过来。
老板孙子五点二十放学,五点半接到人就拉着摊子回家给孙子做饭去了。
“不如等毕业了找老板拜师学艺,开个分店。”卫格桦杵在那拽着书包,畅想未来:“卖三块钱一根,实验小学的和母校七中的,可以打七折。”
“两块一吗?”时邬收了手机,无聊地跟着算了算:“要不要再抹个零?”
“也行。”卫老板阔气。
“拉倒吧,别在那做梦了。”李夏妮手里还剩半根,蹲在距离垃圾桶两米的路边,边吃,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上别班女生偷拍的班里转校哥照片,抽空瞥他眼:“你家那幼儿园,还有你爷爷奶奶承包的那一百多亩地,够你折腾的了。”
虽然卫格桦自己天天脑子缺根筋的样,但爹妈不是,卫格桦的爸是这片最好的私立幼儿园的校长,妈妈是实验小学的语文老师,就是三人吃淀粉肠对面的这个实验小学。
所以卫格桦一开始是不乐意来的,怕遇上他妈,多少有点尴尬。
三人这阵仗,外加卫格桦那个头那形象,很难想象是专程跑来吃淀粉肠的,看起来更像是过来敲诈小学生零花钱来了。
直到后来她俩大发慈悲地给他打包带了一根,告诉他刚出锅的才好吃。
于是卫格桦回味着嘴角的蘸料汁,沉浸式地思考了一个物理课的时间,最后三个人一起,凑成了实验小学淀粉肠小分队。
多牛多拉风的一个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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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下但一直没下来的那场雨,头顶的天显得黑压压的暗沉,像是随时就要变天,等待下一场天翻地覆的暴雨,三人也不打算在这边再逗留,告别完,李夏妮就顺便蹭着卫格桦的小电驴一道往东边走,两人家的方向顺路。
而时邬没着急回去,她还惦记着下午去见宋岑没见到的事情。
见歪歪扭扭骑在斜坡上的两人即将消失在坡道的尽头,时邬也终于收回眼,肩膀勾着书包开始往看起来清净些的人行道那走。
老榕树叶子在头顶“唰唰”作响,街道边乌沉沉的风吹拂起肩旁的发梢,时邬脖颈低垂,边走在人行道上边掏出手机,但还没等她翻开最近通话记录,来确定自己错没错过茶楼老板的电话,林清北的消息就先一步跳了出来——
林清北:【待会能见一面吗?】
林清北:【就去以前常去的那家修车厂门口的砂锅店,是关于竞赛的事情。】
林清北在一班,跟她一样读高三,只是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竞赛组那边,两人以前关系好的时候,放学后偶尔会去那家店解决晚饭。
时邬看着最后那半句,想起来上个月竞赛老师已经找过她一次,她拒绝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放弃,突然间又叫林清北来当说客。
时邬不喜欢把今天的事情拖到明天,事情放在那最终也总要解决,思忖片刻,最终还是给他回了个“好”。
时清岁今天去中药馆,要大概晚上八点才会回。
她平时对时邬管得不多,除非是真到放心不下,才打个电话问问,所以时邬在这方面一直还算自由。确定的回复完,时邬就换了个方向开始往修车厂的方向走。
黎江是座小城,小到望滩各个地点的距离都不远,一辆摩托车就能跑满城。
而黎江的修车厂也只有两家规模大的,其中一家就是砂锅店对面的那家,算是这片区中心的位置,从这儿过去,只大概一千多米。
时邬挎着书包独自朝那个方向过去,天未全暗,但路两旁的灯亮了,架在砖房商铺前矮而昏黄。
要下雨,街边商贩都收了摊,只留少数两个还支在那,挨着墙根瓦檐,方便之后躲着雨。
而修车厂的那条路还是青石板路,砖缝间混合点泥土,后门才紧邻着条宽敞的国道。经常有头一回来,但走错到前门车开不进去,又骂骂咧咧再倒回去的大车司机,就好比现在正堵在时邬前方的那辆,门口几个坐在那抽烟的青年也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幕。
“轰隆隆——”轮胎摩擦起路边的砂砾石子,眼见司机拧着眉把头抻出窗外,大卡车前后挪了好几下,也没找到合适的倒车路线。
见车一时开出不来,时邬只好选择绕过它,从一旁的台阶过去。
天气不好的缘故,平时下班放学时间点满座的砂锅店里,这会就只有一对情侣。
不知道林清北具体几点到,时邬拿着书包径直进去,看着头顶贴的菜单,只熟门熟路开口点了自己的那份,走到空桌前把书包放下来。
“在这吃还是打包?”老板嗓门嘹亮地在身后问。
“在这吃。”时邬回头望了一眼说。
她有些轻微的近视,平时不戴眼镜影响不大,但店里的灯不算亮,加上外面风雨欲来的天气,就显得光线下的视野有些朦胧感的昏昧。
回过头,时邬又看了眼手机,见林清北还是没什么消息,于是思考着打算不管他是什么情况了,她先吃,吃完人还没来,她就回去。
边想着,时邬放下了手机,走到装着琳琅满目饮料的冰柜前,视线上下巡梭了一趟,想找桔汁味的北冰洋。
她有个有些挑剔的毛病,就是汽水只爱喝桔汁味的,并且一定要冰镇。
总觉得其他味道的汽水没桔汁味的喝起来解腻一些。
外头大卡车还在“轰隆隆”,跟刚才夹在略显狭窄的小路之间不同,这回是已经成功顺利倒车的发动机声,车后头还喷着黑色的尾气。
时邬站在冰柜前往外面瞧。
横亘卡在中间的大卡车一走,对面的那家修车厂就暴露在了眼前。
这家修车厂开了好些年,四面围建着几间房,最中间是个大院子,拴着条狼狗,其余空旷地盘横七竖八地垒着建材木板和几辆报废车,前门通风的宽阔走廊下,有辆正在做维修保养,被千斤顶架起来的皮卡,旁边坐着的,就是三四个在那歇息抽烟的青年,而更往里的地方,还有个同样穿着七中校服的男生。
因为来这儿的大多数都是跑长途的人,所以除去基本的维修,修车厂还专门弄了些别的服务,例如挂在门口的木板上粉笔字写着的:盒饭、热水、日用品、住宿......
在零售商品的地方,老板专程在走廊旁开了道窗和门,挺像回事地搭了个商店。
时邬看见了门口一整摞,垒着的三扎桔汁味北冰洋。
“哟——”正出神,老板娘弯腰端着冒着热气的砂锅从后厨走出来,边往她那桌走边朝她嗓门大地喊:“小姑娘你看完赶紧把冰柜门关上,冷气都跑掉咯!”
时邬这才从对面那修车厂回过神来,紧跟着“嘭!”一声关上面前的冰柜门,说了声:“抱歉。”
隔壁桌情侣已经吃完准备走了,三鲜砂锅刚从灶台上端下来,里面的汤汁还在因为高温翻滚。
时邬看了暂时烫得还入不了口的砂锅一眼,就几乎不带犹豫的,开始迈步朝着门口,往修车厂的那个商店过去。
天不好,道路上没什么人,以至于时邬刚走到路中央,能看出来是朝着修车厂方向的时候,那几个年轻人余光就注意到了她。
时邬本不想过多注意这几个人,但奈何她和那个男生穿着一样的校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男生跷着二郎腿靠墙坐在那,也多瞧了她几眼。
“什么事?”走到跟前,其中一个年轻人问。
“买东西。”时邬朝旁边的商店指了下。
“噢。”那人扬了下头,好客地笑笑:“里头有人,在睡觉呢,进去时动作轻点。”
时邬点了头,顺着扭过头去,这才发现商店内的确还有个人。
正睡着,一只手懒散地搭在后脖子上,巧合的是,趴在桌上的那道人影也同样地穿着七中校服,应该是和外面的男生一起过来的,只是自己寻了个更清静的地方待。
光线、距离加上手臂遮挡的缘故,时邬的视线甚至辨认不清里面的是个男生还是女生。
头顶的感应灯忽闪忽闪,时邬脚步轻地走进去,环顾了四周一圈,最后才找到目标,她拉开游戏机旁的冰柜,拿了瓶桔汁味的北冰洋出来。
冰柜温度似乎调得比其他店里的要低,一碰触到瓶壁就是沁人的冰凉。
“多少钱?”时邬习惯性地回头,往收银台前的方向问。
随着话说出口的瞬间,视线又撞上了那道人影,时邬才重新反应过来人睡着,没人理她。
她拿着汽水,下一秒正要抬脚往外走,耳旁就响起板凳腿因为后移而轻微“滋啦——”一声,收银台前睡着的人似乎已经被吵醒了。
时邬回过头,愣愣看着他略微抬起头地坐在原位,停了片刻,才终于慢腾腾地从座椅上起来,手掌撑着台面,撩起视线往时邬看,准确点是往时邬手上拿的那瓶冰水看。
“四元。”对面报了价,声音还丝丝沙哑着。
他个头高,站在快要成危房的店里显得整个房屋都逼仄,校服袖口被卷到小臂上方,随后在时邬打量他的目光中伸手,泰然自若地将桌上的塑料牌重新扶了起来:“没现金,扫这儿。”
外头似乎有雨滴落了下来,掀起一阵淡淡的尘土气息。
时邬视线落他身上。
是没错了,程今洲。
从大城市回来,顶着“天才”和“失败者”的纷扰头衔,一副就算落魄到死也难泡的金贵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