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清正想再编什么理由时，王垚说道：“这本漫画是我的一个铁哥们送我的，不能给你。但是，苏芷清可以帮你问问，他在哪买的，给你带一本。”
那时候，漫画书在国内还没如今这么好买，虽然有《漫友》《动漫水晶》、《动感新势力》等漫画杂志，但优质的日本漫画单行本并不那么容易获得。
“这倒是不必了，反正，这个事情告诉你了，期末我会如约把漫画给你的，你别去找班主任。”
说完，苏芷清溜回了座位。
***
夜自修，苏芷清苦恼该怎么把期中考试成绩告诉母亲。
虽然苏芷清的内心是社会人，但本质还是高中生，考砸的成绩依然会让她害怕面对母亲严厉的表情以及训斥的话语。
林崖递来他的草稿本，新的一页上写着——
【漫画书，没拿回来？】
【嗯，期末去拿】
【你为什么对王垚这么在意？平时也没见你找他聊天。】
【不是在意，是乐于助人】
即使，苏芷清无法说出感同身受的话语，但毕竟不是冷漠的人，如今要让她再次看见魂不守舍的他，苏芷清做不到。
取回漫画，是因为不想让王垚再一次变得失魂落魄。
林崖看了苏芷清一眼，继续写道——
【他为什么会告诉你漫画的来源？】
苏芷清回复道——
【因为我们都喜欢动漫吧】
记忆里的王垚同自己分享他和兄弟的事情——在他走出阴影之后。
林崖回道——
【确实，我和你之间，就没有可以共同交流的话题】
林崖的这句话，提醒了苏芷清。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苏芷清和他都没有相同的爱好。
过去，他们没有交流；而今，聊得最多的话题，仅仅是学生的本职——读书。
【有啊，学习】
末了，苏芷清画了个笑脸。
林崖把本子翻过一页，没有再回。
***
夜自修结束，林崖一反常态，同何骁先走了，而没有等苏芷清一起。
这几周，他俩等她一同回宿舍已成习惯，突然的改变，让苏芷清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正当苏芷清拉上笔袋准备走之时，林崖只身一人又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教室里，只剩下自己和他。
“来拿东西”，他晃了晃手里的牛奶：“女生送得礼物。”
“可以啊，小伙子”，苏芷清对他说：“受了伤之后，又是有人送创口贴、又是牛奶的。”
他把牛奶放进了帽子里，他们一起下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年久失修，需要咳嗽好几声或是击掌好几次，才再次亮起，并且灯光闪烁昏黄。
“你今天怎么先走了？没等我？”苏芷清问他。
“需要等你吗？”他说。
“也不是……就是已经习惯了，你们俩突然走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苏芷清们走到楼下，小卖部正预备关门，店员正在扫地。
“没有事，倒是你，一个女生，每晚都和我们一起回去，不怕被其他人说闲话？”
“啊？你思想突然变得这么封建？”苏芷清惊讶道：“那你每天夜自习还坐我旁边呢，就不怕那些倾慕你的女生吃醋啊？”
“随便她们。”
“你不对劲，感觉变了个人一样，语气里都带刺了。”
苏芷清看向他，他现在的表情毫无柔和可言。
“你也不对劲”，他对苏芷清说：“明明不喜欢人际交往，却偏偏还去主动帮助王垚，何况，你们俩之间除了上次出黑板报的交集之外，也没有交流了吧？他的漫画书，就算是自己画的、被没收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所以，就因为这个，你才不理我的？”
林崖沉默不语。
“你知道吗？”苏芷清对他说：“如果我现在不行动，之后我肯定会懊悔。几年之后，甚至于十几年，再次想起明知自己可以挽救却没有着手去做这件事，一定会责备自己的。与其到那时悔恨自己的无动于衷，还不如现在付诸行动。我对王垚的帮助，也就仅此一件事。”
他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些：“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和我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
“开始变得想要交朋友了。”
“他不是我朋友，只是同学。一直都只是如此。”苏芷清肯定地说。
“后天就是月假了，期中考试卷要拿回去签名的吧？”林崖把话题换成了学习，问苏芷清。
“是啊，我真不想回去。”说完，苏芷清微微叹了口气。
“假期肯定是全校放假，你不可能不回去的。除非，你想住学校外的小旅馆，钱我可以借你。”
“毕竟不是自家，而且是公用的厕所，我觉得住一晚没事，住两晚，我有些无法接受”，苏芷清略一思考，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明天开班会，我以‘想在学校认真学习，回家会浪费几小时车程’为理由，让班主任帮忙申请留校吧？到时候，你还有何骁一起，也举手附和，怎么样？万一班主任看到不想回去的人多，就和校领导申请了呢？”
苏芷清知道这或许是“天方夜谭”，但还是想以此一试。
“可以啊，王垚呢？没有他？”林崖说。
“他走读生，和他有啥关系。”
“你不是说人多力量大吗？多一个不是更好？”林崖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
“有道理。你说得对，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班主任一时也来不及辨别谁是住宿生谁是走读生，明我找伯伯也说一声。”
“如果最后还是得回家，以你这次的成绩，假期不好过吧？”
“是啊，还好额头上的淤青差不多都退了。”苏芷清拨弄了一下挡住受伤部位的刘海。
“手，没事了吧？”他侧过头看苏芷清。
“嗯，没事了，疤痕都没有，毕竟只是轻微擦伤。”苏芷清抬起受伤的手给他看。
“给你。”林崖从帽子里取出牛奶，放在苏芷清手掌中央。
“干嘛给我？”
“我妈给我寄的，宿舍有一箱，喝不完。”
“你不是说是女生送的礼物吗？”
“是啊，妈妈不是女生？”
“……”
***
第二天，王垚和李帛雨一来教室，苏芷清就和他俩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都答应愿意帮忙。
早自习，班主任李老师正在说月假放假安排的事情。
“……本周末就是月假了，这次的假期，大家记得把下周开家长会的事情回去跟父母说。”
班级里哀叹一片。
无论是期中考试考得不错的还是考砸的，几乎所有人都不希望父母来开家长会。
叛逆期和青春期同时出现，少年人比起父母的唠叨更喜欢和同龄人之间的喋喋不休。
“老师！”苏芷清在班主任话音刚落的瞬间，举手了：“这个假期，可不可以不回去啊。月假回来就是六月了，六月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想利用这个假期在学校学习！”
“对！对！”
令苏芷清意外的是，好多人同意苏芷清的想法，他们一起附和道，尤其是坐在后排的男生。
完全不需要苏芷清对王垚和李帛雨的提前打点。
“吵什么吵？”班主任拍着讲台：“月假学校肯定是要放假的。”
“老师，你就去问问呗！我们这么多人都不想回去！不是，都想在学校学习！”何骁站起来说。
“就是！就是！”和何骁玩得好的男生们异口同声。
就连坐在前几排的、班主任眼里的好学生也纷纷点头。
“先默写，拿出默写本。”
“吁——”男生们嘘声一片。
***
中午吃完饭，苏芷清拉着李帛雨来到天台，借着她的手机给母亲打了电话，汇报考试情况以及月假不回家的事情。
虽然班主任还没答应他们月假可以不回家，但苏芷清想着自己的成绩早说完说反正都得说，不如就趁现在没有面对面的时候豁出去。
“妈，这次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然后x日x点要开家长会，你或者老爸，有空的话来一下。还有，月假……可以申请留校，我就不回来了，我在学校学习了。”
“月假你就留校吧，待在学校比较学得进。家长会让你爸去，我没时间，学校事情太忙了。考试成绩怎么样？”母亲也是午休时间，此刻平静地问。
“语文挺好的，考了138（总分160），英语也还行，106（总分120），数学不太好……”说到这，苏芷清的音量越来越轻。
“不太好是多少？”母亲问。
“这次试卷偏难，大家都没考好。”
“是多少？”母亲紧追不舍。
“九……十九。不过附加题做出来一半。”
“附加题做了还只有九十九？！那不就等于没及格吗？”母亲的声音里混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妈，不说了，要打铃睡午觉了，我挂了啊。”
“等等！物理呢？生物呢？”
“生物是A，物理……D”
“再说一遍！”
“生物A，物理D！”苏芷清也豁出去了：“期末会考好的！真不说了！挂了！再见！”
期末真的会考好吗？刚挂电话，苏芷清已经对这句话感到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