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母亲出来迎接，见苏芷清浑身湿透，开始了她的叨叨。

“赶紧去洗澡，早上让你带伞不带，现在好了，要感冒了。”

明明还没感冒，母亲却一副未卜先知的感觉，自以为是地说出可能性并非百分百的断定。

这一点，也是让苏芷清生气的地方。

“又不一定会感冒，我现在去洗澡就是了。”她忍不住呛到。

“最近怎么天天这么晚，以前一周也没这么多天加班啊？你是女生，多注意注意自己，能请假就请假。而且你又痛经，算上日子，你月经快来了吧？现在淋了雨，别到时候又疼得走不动路。自己也不记……”

母亲继续说着，苏芷清已经不耐烦地上楼了。

不过，她说得对，例假是快到了，并且被母亲这么一说，心里慌慌的。因为第一次痛经，就是冷水洗头导致的，刚才自己在出租车上被空调冷风吹了一路后，身上凉得很。

苏芷清连忙翻了翻抽屉，看到布洛芬还有，这才松了口气，但她没有把它放进包里，因为明天还不是大姨妈的日子。

她和林崖报完平安后，就洗澡睡觉了。

***

第二天起床，苏芷清感到浑身沉重，她惊觉被林崖和母亲都说对了——重感冒发烧了。

她摸了摸被子里，幸好大姨妈没来加入，不然就显得母亲的话是百分百正确的一样，这样会导致她的啰嗦变本加厉。

苏芷清和读书那会儿感冒装没事一样下楼吃早饭，好在母亲比她起得晚，而早起的父亲则心思不细腻，并未发现苏芷清感冒症状。

等到母亲起床时，苏芷清就要出门坐公交车上班了。母亲站在门口抹着面霜叮嘱她尽量早点回来，苏芷清用鼻音发出“嗯”的声音没被前者发现异常。

苏芷清“躲过一劫”。

但是她没能躲过的是，即使吃了退烧药，高烧的力量也没减弱，一整个上午都是昏昏欲睡，没心思干活了。

于是，她请了假。

请完假之后，才发现无处可去。

苏芷清知道不能回家，即使现在家里没有人，但当母亲下班到家，发现自己从楼上病恹恹地下来时，一定会说出那句经典的、伴随苏芷清这么多年的话——

“你看看，不听我的，生病了吧。”

即使在穿越世界已经与母亲和解，但毕竟现实世界里母亲还是那个母亲，苏芷清常年被她说教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没有完全散去。

此时，站在马路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苏芷清想到了出租屋。

于是她拨通了林崖的电话，跟他说明情况。

“但是没有钥匙，我怎么进去？”苏芷清说。

“房东那应该有，你去让她开下门就行了。”

“好。”

“冰箱里还有剩的柠檬凤爪，你可以热一下吃。”

“好。”

***

房东开门之后，苏芷清就把背包放在沙发上，她因为觉得热所以不得不开空调，又因身体不适，所以将空调调整至29度。之后，她便整个身体扑到了床上，也没力气再起来拉窗帘了。

因为没有被子的缘故，她把床单掀了一半盖在身上，不多时，就沉沉睡去了。

她是被自己差点流出的鼻涕弄醒的。

苏芷清赶忙起身，抓起书桌上的纸巾擤鼻涕，准备回去继续躺着的时候，发现床单上有了红色痕迹。

——完了，布洛芬没带在身上。

苏芷清想一定是雨淋加上身体虚弱感冒的缘故，让大姨妈提前来看自己了。

苏芷清不仅布洛芬没带，卫生巾也没有，本想找房东借，但一想到她六十多岁的年纪肯定不需要此物，便只能无奈地捂着发胀微酸但还没有到极致疼痛的腹部，头昏脑胀地坐在马桶上。

肚子的疼痛在五分钟后变得剧烈，一阵一阵地绞着。

苏芷清开始冒汗，冷汗和发烧产生的热汗黏腻在身上，她握拳抵着腹部，希望外界压力能让内部疼痛稍缓，然而却使不出力气。

她在疼痛退去的间隙看了看手机时间，发现快到林崖下班的时候了，于是犹犹豫豫地发了条Q·Q消息过去——

【你下班没？】

林崖——

【准备打卡了，你好点了吗？】

苏芷清——

【就那样，而且更糟了】

林崖——

【什么意思？】

苏芷清——

【你能不能……帮我买两样东西】

刚发完这句话，疼痛袭来，苏芷清垂下拿着手机的手，没有心思注意在手机屏幕上。

林崖——

【你说】

苏芷清把手机放在地上，弯腰用右手手指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打字，左手按在腹部——

【你能去药店帮我买一盒布洛芬吗？】

林崖——

【好】

【还有一样是什么？】

苏芷清——

【姨妈巾………………】

她加了许多个省略号，以表明自己的不好意思。

林崖——

【行】

【我帮你去买】

苏芷清只能默默祈祷他赶紧回来，好让自己快点结束这场“折磨”。

***

苏芷清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卫生间待了四十分钟后，房间门终于被打开了。

林崖带着她的救星——布洛芬，回来了。

林崖叩响了卫生间的门：“东西怎么给你？”

“你放门口地上吧，然后帮我倒杯水。”苏芷清趁着一阵痛经刚走，连忙虚弱地说。

“好，放地上了”，林崖把两样东西放在地上后，背对着卫生间的方向，掂了掂水壶发现有水，便按下开关：“帮你把水热一下。”

苏芷清把门开出一条缝，确认林崖没在看向这边后，拿走了地上的东西。

“水放地上了，温水，可以直接喝。”林崖叩了叩门，把水杯放在地上后走开。

苏芷清吃了两颗布洛芬，又在里面待了十分钟后，才觉得重回人间。

她缓慢地走了出来，想起床单的血迹，连忙对正在热柠檬凤爪的林崖说：“你床单……不小心被我弄脏了。”

“没事，我待会儿用刷子刷一下就行”，林崖想到了什么，离开微波炉，打开衣柜，拿出一件套头卫衣：“这件衣服，你待会儿回家，可以把它围在腰上，遮一下。”

那件卫衣，是高中时候，苏芷清装男生去他和何骁宿舍时候穿得那件，他竟然还没扔掉，不过看样子并不破旧。

苏芷清想起了那件事，觉得荒诞又有趣，不禁笑了。

“你……笑啥？”林崖不解。

“没事，这件，我愿意穿。正好现在身体虚弱，觉得冷，我穿上吧。”苏芷清接过，套在了身上，袖子遮住她的手，她像戏剧演员一样甩了甩。

林崖想调空调温度，却发现已经是29度了：“我没买退烧药，他们说布洛芬就可以了，但我买了温度计，你要不要测一下？”

苏芷清接过温度计，含在嘴里测了一下。

“还好，37.9度，不算太高。”

“哦，对了”，林崖走到桌子旁，打开超市塑料袋：“超市的阿姨推荐我买了罐红糖，我给你泡一杯暖暖身子。”

苏芷清坐在沙发上，看着忙活的林崖，忽然觉得仿若身处于不真实之中。

“给，不烫。”林崖把泡好的红糖水递给苏芷清。

“你……怎么这么会照顾人？太……神奇了。”苏芷清不禁说道。

“可能，这就是我的人格魅力吧。”林崖笑道。

“自恋……”

“你去床上躺一会儿吧，我刚才看到路边有老奶奶卖自己种得菜，还有鸡蛋什么的，我下去买，上来做饭，只有鸡爪吃不饱的。”林崖换好鞋准备出门。

苏芷清吃了布洛芬又喝了红糖水，此刻疼痛感完全消失，只有月经带来的身体沉重还压在体内，但她已经可以起身活动了。

所以，她说：“下午睡得挺久的，现在睡不着了，我帮你把床单洗了吧，不然我觉得怪别扭的。而且，我也没法睡……”

“为什么？”

“因为……”，林崖买回来的是日用的，苏芷清一时觉得解释日用夜用有些别扭，就说：“我有点洁癖，还是先洗床单吧。”

“那我来扔洗衣机里，你坐着。”说完，林崖脱了鞋走进卧室抱起床单，就要往洗手间台盆下的嵌入式滚筒洗衣机里塞。

“等下”，苏芷清连忙叫住他：“你这么洗，晚上干不了，你要怎么睡觉？只需要洗脏掉的地方不就行了。”

说着，苏芷清蹲下身把床单抽了出来，说：“就搓洗那个地方就行了，我来吧，你去买菜，我饿了。”

林崖便不再坚持，把洗衣粉递给她后就下楼了。

上来时，提着一包青菜和六七个鸡蛋以及一包挂面。

高中学校附近，因为是自建房的缘故，加之荒地广阔，住在附近的居民就会自己养鸡养鸭、种菜种花，等有了收获就会搬个小马扎，坐在附近卖。顾客不少是来接学生的家长，也有路过的旅人或是办事的上班族。

“鸡蛋也是老奶奶家里的鸡自己产的”，林崖边洗青菜边说：“今天吃青菜鸡蛋面吧，然后还有刚才热的鸡爪，简单吃一顿。”

“我没问题”，苏芷清把床单挂在临卧室的简易阳台上说：“对了，你是做煎鸡蛋还是水煮荷包蛋？”

“你想吃哪个？”

苏芷清想了想说：“煎鸡蛋。”

***

林崖做好两碗面，端到了书桌上：“吃吧。”

苏芷清看着两碗面，想起自己生日时的大排面。

她咬了一口煎鸡蛋，果然是甜的。

“怎么了？不好吃吗？”见苏芷清的表情有些变化，林崖问道。

“没有，挺好吃的。”

“我……习惯性给煎鸡蛋加糖了……你是不是觉得口味怪怪的？要不爱吃，我重新给你煎一个。”说着，林崖正欲起身。

“不用，不是的，我不讨厌加糖，就是我想到了一些事，关于我自己的，所以在发呆。”苏芷清解释道。

关于鸡蛋加糖的事情，苏芷清知道，而她不愿意让林崖旧事重提，所以找了借口，错开这个话题。

正巧，苏芷清的手机来消息了，是那位甲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