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
蔺如晦显然没想到自己好端端的在厢房换衣衫也会被人撞门闯入,更没想到这人是李淮水。
他一时间僵住了正要系衣带的手愣在原地,直到见李淮水合上门后脱力般缓缓滑坐在地,这才反应过来察觉不对,赶忙上前去扶。
“这是发什么了何事?是突发什么急症…还是…服了什么?”
蔺如晦见她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胸膛不住的急促起伏着,便不由猜测起来。
李淮水没有力气与心思回答,只摇了摇混沌如一团浆糊般的脑袋,急喘着指了指里间:
“唤人…送凉水来!”
蔺如晦闻言又看了看李淮水的状态,心下便对她如今的状况有了几分猜测。
他先是将李淮水扶起,暂时安置在身边的矮凳上坐着,随后便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快步出去寻人准备凉水。
许是李淮水的体温太烫,她竟觉得蔺如晦的双手带着令她难以抗拒的凉意,抽离时甚至有几分恋恋不舍。
蔺如晦不过离开片刻,她就觉得整个人燃烧之余伴随着五脏内腹中一阵阵的钝痛。
“王上,先进去歇息片刻吧。”
蔺如晦返回后,便将李淮水扶起往里间卧榻上去休息。
谁知他刚扶着李淮水来到床榻边躺下,身上尚未来得及系紧的外袍便被她压住。而此时他却毫无察觉的起身,瞬间便在衣衫的牵扯下歪了半个身子在榻上。
“刺啦——”
襦衣撕裂的声响传来的瞬间蔺如晦一惊,下意识的便垂头去看发出声响的位置。
而正是他这个动作,令他散下的几缕发落在了李淮水的面上。
她昏沉间只觉得面上有几缕冰凉落下,便下意识的用手拽住了蔺如晦的发丝。却似乎见手中的冰凉想要抽出,她就微微用了几分力气向自己这边扯了扯。
“嘶…轻些…”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淮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终究是松开了几分。但她却并没有将这份唾手可得的清凉放走,而是顺着身边人说话间的气息抚摸起来。
蔺如晦被她抚上面颊,顿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一时间半撑着身子起来也不是、躺下也不是。
好半晌见李淮水的双手在他衣领间游走,这才猛然回神,动了动喉结艰难开口:
“王上看清楚!臣是…唔…”
不等蔺如晦说完,便被李淮水捂住了嘴,一阵天旋地转后二人便互换了位置。
“好吵。”李淮水一手捂着蔺如晦的嘴,一手轻轻支撑起身子歪头看着他“先生不要乱动,我有些难受…”
言罢她将蔺如晦当作降温贴,在脖颈间一寸寸寻找着片刻冰凉。
而蔺如晦则是面露挣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要推不推,片刻后竟闭眼别过脸去,一副任君施为的模样。
正当李淮水思维越发混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时,房门突然被扣响,屋外传来了小厮的唤声。
“蔺大人,奴为您送水来了。”
这声通报一下将李淮水的思绪唤回了几分。她手下动作顿住,艰难闭眼甩了甩头,这才看清情形。
只见蔺如晦此时侧脸闭眼静静躺着,脸颊与耳垂泛着粉色。而他领口微微散开的衣襟下,最显眼的则是一道道红痕与锁骨处的一颗小痣。
这副景象显然将神志短暂恢复的李淮水惊了一跳。
这…都是她干的?
“蔺大人?”
门外的小厮见无人应答,便又敲了敲房门唤了一声。
这一声将二人均唤回了神。
李淮水顾不上难受,赶紧将蔺如晦的衣襟胡乱合上。随后又迅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待见完好无损只是有些褶皱,这才松了口气。
而蔺如晦睁开眼见她这些举动,一时间心中有几分恼。但因小厮还侯在外面,也只好开口回应:
“先放在外面吧,稍后再送进来。”
言罢蔺如晦推了推李淮水的肩膀,示意她赶紧下去。
谁知李淮水这方刚准备挪动,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难以支撑的倒了下去。
蔺如晦见此拧紧了眉,还以为她又要做什么。正欲抬手将她推开时,这才察觉她浑身绵软无力,甚至她面颊贴着他的衣料上,还蹭了点点的血迹。
他伸手捧起李淮水的脸,便见她双目紧闭,鼻下汩汩冒着鲜血。
“来人!传府医!”
… …
蓬莱洲的宴席上,阿雅奇迟迟不见李淮水与陈巧芸归来的身影,却远远见数名府医从对面小桥上步履匆匆的经过,一时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侧脸向身边的婢女试了个眼色,后者便心灵神会的端着托盘退了下去,向着几位府医离开的方向而去。
不过片刻,那婢女便返回,凑在阿雅奇身边耳语了几句。
只见阿雅奇闻言面色一变,思索瞬间后便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起身由婢女扶着离开了宴席。
甫一脱离众人的视线,阿雅奇便一扫此前的醉态,双目清明的吩咐身边的婢女:
“前面带路,得快点赶过去!”
阿雅奇身为李淮水的暗部僚属,这些年来在府中布下了不少的眼线耳目,为的就是李淮水若遇到什么紧急的情况,她能够及时得知消息赶去。
自从李淮水返回廉阳后,便假借着阿雅奇的名义请府医来问过数次诊。
虽然她没有向阿雅奇解释缘由,但以阿雅奇的聪明自然是对李淮水的身份有所猜测。
但阿雅奇知道,这事既然李淮水主动找上并暗示了她,那她即使猜出背后的秘密,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假装不知。
否则等待她的结局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而现在,如果婢女带回的消息无误,那她若是晚一步赶去,这个秘密恐怕便守不住了。
思及此,阿雅奇一时间急得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若不是怕人看见,她甚至都要运用轻功赶路,以求先府医一步见到李淮水。
待阿雅奇与婢女赶到厢房外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守在门外、将厢房小院团团围住的胡呈誉及一众亲卫。
她与胡呈誉也算是僚属,见面后便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个眼神。
“王上如何?府医都到了?”
“还不知,但似是不太好。”胡呈誉不知缘由,只当阿雅奇是关心李淮水,便简单解释“府医前脚才刚刚进去。”
听闻这话,阿雅奇霎时眼瞳微缩。甚至来不及与胡呈誉解释,便迈步上前跨进了厢房之中。
“诶!阿雅奇!”
胡呈誉连阿雅奇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她身后的婢女拦下。
只见那婢女恭恭敬敬的对着胡呈誉一礼,却执意挡住去路:
“胡大人莫急,我家夫人只是进去看看王上罢了。”
思及房内还有府医与蔺如晦,胡呈誉顿了一瞬便也没再阻拦,终是拧眉返回守在门外。
阿雅奇这方进入厢房,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侯在外间的两名府医。
往里走几步,就见到坐在里间、满面担忧的蔺如晦,以及跪在软垫之上,正为李淮水把脉的一名老府医。
盯着府医按在李淮水手腕上的诊脉的手,阿雅奇只觉脑中一炸。她向跟进来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随即便瞬间换了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哭着奔向李淮水床边。
“王上!呜呜…您这是怎么了!王上!”
阿雅奇哭的肝肠寸断,仿若一个新丧丈夫的小媳妇,趴在李淮水床边抱着她的胳膊,顺便还将正在把脉的府医挤开了去。
她身后的婢女收到指示,立刻也满面哀戚的跟上前来跪伏在地,将李淮水床前的位置堵的严严实实,硬是不给府医留任何空隙。
蔺如晦原本正心焦的等着府医诊脉道出李淮水的情况,谁知突然叫阿雅奇捣了大乱,便沉着面色厉声道:
“夫人此时还是节哀,先让府医为王上诊治才是!”
阿雅奇闻言这才扭头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似的赶紧吩咐身边的婢女:
“对对!筱幽,快提王上诊脉!”
那跟在阿雅奇身后、唤做筱幽的婢女闻言立刻收起哀色,端正的跪在软垫上认真提李淮水把起脉来。
蔺如晦见此眉头拧得更紧,只觉阿雅奇是在胡闹。
他正要开口阻止,却被似有所感的阿雅奇打断:
“筱幽正在诊脉,蔺大人还是不要喧哗的好,免得打搅。”
这话简直恶人先告状,分明是她先喧哗打搅府医,此时却拿这话堵蔺如晦。一时之间令蔺如晦噎了一噎,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就在蔺如晦还是准备开口阻止阿雅奇与筱幽乱来时,却见筱幽已经收回了诊脉的手,起身面色严肃的向蔺如晦与阿雅奇行了一礼。
“蔺大人、夫人,王上这是被人用了些烈性的药物。”
蔺如晦闻言将视线投向府医,就见府医也出声附和:“正是,单单观王上的症状,便可知是被下了那等药物。”
筱幽没什么表情波动,继续道:“且王上本就身子有些亏虚,如今又用了这等药物,更是异常伤身。只怕原本好不容易养得好些的身子,又变得阳亏阴虚了。”
此话一出,蔺如晦依旧是将视线投向府医求证。
而府医此时却讷讷不敢出声,纠结斟酌半晌,这才在阿雅奇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下期期艾艾的开了口:
“额…是…是有些阳亏阴虚,伤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