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前,威利·伯顿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他还没洗手。
他刚上完厕所,还没洗!手!啊!
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骂死他。
等他醒过来,便察觉到自己正躺在某个不算软但也不是很硬的平面上。
他的四肢和脖子都被皮带(或者是很宽的绳索)系在什么地方,让他呼吸不畅的同时,动弹不得。
伯顿控制着呼吸,假装自己还没醒,手指却偷偷在身下的平面上小幅度摩挲,感受到其下的平面干燥、光滑,有种像皮革但又不是很像皮革的奇怪质感。
也许是廉价的人造革?
伯顿猜着,准备再拿指甲抠一抠。
“醒了就别装睡了,威廉【1】。”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伯顿吓得打了个抖。
他赶紧睁开眼睛,但立刻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头上悬着一盏极亮的聚光灯,差点儿把他的眼睛照瞎。
伯顿感觉,那灯光似乎不仅灼痛了他的双眼,还直接照进了他的脑子。因为现在即使是他闭上眼睛,也能看得到一个灰白色的光团。
“这肯定有什么误会,”他闭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为塔拉索夫家族办事的,就是那个塔拉索夫。”
“不管你们为谁工作,都不应该袭击我。真的,哥们儿,这样太不明智了。你们很有可能挑起纽约五大家族之间的战争……”
“威廉,闭嘴。”那个声音打断了他。
他乖乖闭上了嘴。
这时,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威廉,你几周前替一个女孩儿寄了一封信,你还记得吗?”
伯顿想都没想地说:“都好几周前了我怎么可能……”
一股灼热的疼痛突然从他的腰窝处迸发,迅速传遍了他全身。随着疼痛的蔓延,他的身体也难以抑制地不住抖动起来。
几秒(或是一辈子)之后,那股疼痛如同它的出现一样,突然消失了。
伯顿因为疼痛而大喘气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些绑匪刚刚电了他。
“想起来了吗?”那人又问。
伯顿听出了这个声音中蕴含的冰冷杀意。
他惊慌了起来,挣扎着喊:“我每天都要见数不清的女孩儿,隔三差五也要寄好几封信!我怎么知道你问的呃呃呃呃呃……”
他又被电了。
“想起来了吗?”
还是那个声音,还是那个问题,但伯顿这次的态度就温顺多了。
“别电了,求你了……三周前的事情,你总给给我点时间回忆一下,对吧?”他用商量的口吻说,闭着眼睛把脸转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或者,你有没有什么线索能提示我一下?”
“三周前……不,从邮戳上看,应该是将近四周前,你的夜总会里办了一场单身派对。派对上,约瑟夫·塔拉索夫带去了很多女孩儿。这些女儿中的一个,托你寄了一封信。现在,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单身派对”和“约瑟夫·塔拉索夫”这两个关键词激活了伯顿的记忆,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女孩儿的脸。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漂亮姑娘,金发碧眼,白色的皮肤在夜总会冷色的灯下,看起来像奶油一样细腻、光润。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好像不久前才哭过。她用这样一双因泪水而显得忧郁凄苦的眼睛看着他,露出了一个胆怯而讨好的笑,问:“先生,我可以用一个吻,跟您换一个要求吗?”
想到这里,伯顿立刻大叫起来:“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姑娘!”
“太好了!”不久前刚折磨过他的人听起来非常满意,“那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这个姑娘现在到底在塔拉索夫手下的哪个娼馆,对吧?”
“我不知道!那些娼馆都是熟客才能进的,我从来不去、以后也不会去那些地方!”
稍远的地方,之前看出他装睡的人冷笑了一声:“是,你是不会去。因为你让那些小姑娘在你的夜总会里做生意。她们中有很多都未成年,而且都是被骗去或是绑架去的。囚禁她们帮派用药物控制她们,逼迫这些本应去上学的孩子出卖身体。
“而这些,就发生在你的夜总会里。你是那些混蛋的帮凶。所以,你在这儿装什么纯洁的好人呢?”
伯顿被激怒了。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被束缚的双手奋力舞动,在他身下的平面上敲出了咚咚声。
“那些女孩儿都是塔拉索夫带来的!他是太子爷,我怎么可能拒绝他?!你们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的场子里从来不卖药,也从来不卖春!我更不会把女人看成商品!因为我妈妈根本不是那样教育我的!
“你这么说,不但侮辱了我,也侮辱了我妈妈!你给我向我妈妈道歉!”
“那就看在你可敬的妈妈,和她给你的良好教育的份儿上,告诉我们怎么找到那个姑娘。”他身边的那个电刑者说,“她是被绑架来的。有人正在找她。”
伯顿想了一会儿,吐出了一个名字:“你们去问维克多·摩尔。他是那天那个单身汉的好朋友,也是那些娼馆的常客。他是搞艺术的,男女通吃,前后都来,自称去那种地方消费是为了找灵感。他肯定知道怎么去那些地方,也能带人进去。”
电刑者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门:“很好。谢谢你的配合,威廉。接下来,我们会解开你手上的束缚。你在它们解开后默数二十下,再睁眼。
“如果你敢在之前睁眼偷看,你就永远别想再见到你妈妈,听懂了吗?”
“懂了。”伯顿咽了咽唾沫,更紧地闭起了眼睛。
黑暗中他感到,之前缠在他手腕上的东西被轻轻解开了。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过后,四周陷入了完全的寂静。
保险起见,他默数了四十下才睁开眼。
当下一秒,他又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儿啊?!走都走了,怎么不知道把那该死的灯也关上!
相较于威利·伯顿,维克多·摩尔就好对付得多。
弗雷泽和加拉哈德只在他回家的路上蹲守了一天,就成功带走了这个蹩脚艺术家。
之后更是连大记忆恢复术都没怎么用,就让他吐出了几个东欧娼馆的地址,并且答应带他们指定的一个人进去。
于是,在被不明人物绑走又放回后的第二天,在跟不明人物约好的咖啡馆里,维克多·摩尔占据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焦急地朝外面看。
他其实不想来的,也不想当这个介绍人。
因为他知道那些娼馆背后是个相当强大的帮派,他不想惹祸上身。
但那些绑匪报出了他家和他女儿家的地址。
为了避免这些人伤害他的妻女,摩尔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这个苦差事。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离约定时间只差五分钟了,但他还没在咖啡馆外看到任何疑似是那些绑匪安排的人。
摩尔正考虑一走了之,一辆豪华加长礼宾车就滑进了咖啡馆所在的这条路,并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司机下车拉开车后座的门,从车里走出了一个男人。
他高而挺拔,漂亮的脸上能看出他有东方血统。头发和眼睛都是巧克力色,眼角和嘴角的细小纹路显示,这是个很爱笑的人。
他下车后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并微颦着眉通过窗户往咖啡馆里看。
自从这个神秘人出现,摩尔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看到对方的动作,他怀着隐秘的期待看向自己的手机。
下一秒,他的手机响了。
摩尔努力控制了一下表情,对窗外那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就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快步往门的方向走。
那人守在门外,并绅士地为他拉开了门。
“老哥,咋样啊?”那人笑着对摩尔伸出手,说话时带着相当明显的南方口音。“霍尔顿·琼斯。我老板儿说,我今儿要跟着你。”
哇,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南方口音这么迷人【2】。摩尔看着琼斯巧克力色的眼睛,和他噙在嘴边的笑,觉得他的心砰砰直跳。
不久后,在琼斯再一次为他拉开车门时,摩尔暗暗决定,明年纽约的骄傲月游行,他要穿印着邦联旗图案的T恤和短裤。
邦联【3】万岁!我以后就是邦联的人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把一间娼馆的地址,告诉了礼宾车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