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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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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的锣梆适才敲过,雀鸟在竹林间低鸣。

夜深了外头更深露重的,听雨轩正房灯影稀疏,檐下就一个小丫鬟守着。

结姨娘房里原有四个丫鬟,其中三个被接回家嫁人去了,就剩丁香家中迟迟未定。

沈思漓原想着将紫苑和雪青先派来用着,结姨娘笑着说不用,她这边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恰好吴嬷嬷分了个粗使丫头过来,她这才作罢。

檐下的防风灯笼在夜空下散发出朦胧的暖光罩在沈思漓身上,她驻足正房檐下低声问当值丫鬟道:“阿娘可睡了?”

丫鬟年纪尚小,认出她是沈府五姑娘向她行了一礼,恭敬回道:“姨娘尚未入睡,正等着姑娘回来。”

品月掀了帘子,沈思漓探身而入,面上顿感一阵湿意。这里屋竟比院外还要潮湿,皱眉质问道:“这屋内这般湿冷也能睡人?”

“这……想是今日忘了关窗这才让潮气沁到屋来。”丫鬟见状,一脸惶恐。

“怎么做事的,明知屋内潮湿还不去生了炭火。”沈思漓板着脸不语,身后晴山叉着腰没好气道,“若不是姑娘来,你们就这般糊弄姨娘不成?你年纪还小不懂事,丁香伺候多年还不明白不成?”

“奴婢家乡在戎北西部,那儿少雨,反而下雨时要开窗润一润家具。”那小丫鬟头自知犯错低头双手绞弄衣角,磕巴道,“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中州雨气湿冷,奴婢还以为是起雾了。”

“罢了,以后记着点就是了。”沈思漓扶额,摆了摆手,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无奈道,“快去生炭给姨娘屋里送去,务必记得生炭后屋里留个缝!”

小丫鬟应声转身就跑,被品月及时拦下:“丁香姐姐不在屋里伺候吗?”

小丫鬟摇头:“丁香姐姐白日熏完艾叶就不见踪影了,姨娘说她贪玩,晚些时辰自然就回来了。”

品月闻言,这才放她去小厨房生炭。

沈思漓微微挑眉瞧了晴山一眼,晴山也朝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里卧。

屋内中央圆桌上蜡烛烧了约有三寸,结姨娘手肘撑在炕头银红色卷草纹背靠上闭着眼没有动,似乎睡沉了。

烛光下隐约能瞅见屋内阴冷潮湿的水汽被气流搅动,晴山靠近架子床伸手摸了摸被褥和床板,朝沈思漓摇了摇头:“被褥和床板都是潮的,这桌面上都凝出一层水珠了。”

沈思漓抬手止住晴山的动作:“晴山你回去带着雪青和紫苑把丁香给我搜罗出来。品月带着那个新来的小丫头去西厢房伺候。”

两人利索地退了出去,沈思漓缓缓走近炕边,俯下身子隔着毯子轻推结姨娘几下,轻声唤道:“阿娘,醒醒,阿娘快醒醒。”

好半晌,结姨娘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半眯着盯了她好一会才含糊嗓子道:“漓儿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沈思漓转身从桌上倒了杯茶,眼看色泽不对放嘴边轻抿了一口。

屋内没备着热茶也就算了,这茶汤入口酸涩,也不知放了多久。

她放下茶杯,瞥了眼墙角的漏刻,转身回去扶着结姨娘起身。

“二更天了,”沈思漓伸手去拿过放在旁边的夹袄,披到结姨娘的肩头,温声道,“阿娘这几天先到我那去睡吧,您这屋头进了水汽,不宜再住人。”

结姨娘刚睡醒尚未缓过神来,一双凤眼半眯着流露出媚态,过了半晌才恍然道:“我道今天怎地身子那么重,原是湿气太重了。”

结姨娘伸手撑在炕沿,由着沈思漓帮她穿上鞋袜牵去了西厢房。

品月端着盥洗用具伺候结姨娘更衣。沈思漓拆了发髻,挠了挠紧绷一天的头皮。

新来的小丫鬟桂香绕过一架螺钿赤漆的落地屏风走到架子床旁,掀开月白色窗幔往锦被里头塞了两个汤婆子。

就在这时晴山掀了帘子快步进门,附在沈思漓耳边轻声细语说了几句。

沈思漓双嘴微微张开愕然地看了她一眼,又瞄了眼正在洁面的结姨娘,清了清嗓子镇定自若道:“阿娘,你先休息,若是困了也不必等我,我想起来还有一副字帖明天要交给三姐姐检查。”

结姨娘闻言,扯过绸布擦脸,奇怪道:“三姑娘不是说不用再临字帖了吗?”

沈思漓一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瞎扯道:“我今天取笑三姐姐了,她罚我呢,阿娘我很快回来。”

说着吩咐晴山给她披上一件兔毛大氅,就往外走去。

结姨娘还想再问,被品月拦了下来:“姨娘今天辛苦了,我伺候姨娘就寝吧。”

沈思漓风风火火地往正房大步走去,狭着凤眸沉声问道:“派人去请三姐姐院里的张嬷嬷没有?”

晴山答:“回姑娘,回来路上喊了个粗使丫鬟去请了。”

沈思漓烦躁地呼出一口气:“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你再把情况再说一遍。”

晴山道:“奴婢带着紫苑和雪青,去厨房问了几个与丁香姐姐交情匪浅的粗使丫鬟。那几个还替她瞒着想诓骗奴婢来着,奴婢只好喊来小厮捆了她们。吓唬说主母不便,这就跟吴嬷嬷要了她们的身契卖到秦楼楚馆去。她们怕了才肯开口指路。”

“一路到了后院的废弃马厩那处,那里荒废了。这几年都没什么人往那走,奴婢带着人轻手轻脚地靠近那木棚。细听得丁香正同一马奴欢好,一个莺声呖呖,那一个燕语喃喃。奴婢让人把木棚围了,唤了几声,不一会那马奴翻窗想逃却被小厮制住。过了好一会儿,丁香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抱住奴婢说是那马奴见色起意玷污了她。”晴山道。

沈思漓脸颊浮上一层绯红,她停下脚步,不耐道:“我还道是丁香是真受了委屈,匆忙出门主持公道。这分明是私下苟且多回了,不然那几个粗使丫鬟怎得知道的如此清楚。”

“丁香离院起码三个小时,那马奴再是生猛……咳咳,这事我不方便处理。若是让阿娘知晓,定然心软。就不用叫姨娘知道了,你辛苦陪着张嬷嬷把两人都打发了吧。”沈思漓道。

“不辛苦,那奴婢先陪着姑娘回房,再与张嬷嬷会合。”晴山笑道。

“品月应当同你说过我的主意了,明日起你们俩就在姨娘身边伺候。”沈思漓转身回房,想了想,在前头淡淡道,“姨娘那屋子,起码有个几日不能睡人,明日你们带着桂香过去收整收整。”

晴山注视着眼前玲珑娇小的背影,沉默了半晌,才温声回道:“奴婢知晓姑娘是在为奴婢们着想。姑娘放心,姨娘待奴婢如亲女一般,奴婢定然全心全意侍奉好姨娘。”

沈思漓停在房门口,终于如释重负地轻笑出声,眉眼含笑转身对晴山温声道:“有你们在,我便心安了。”

沈思漓解下大氅,随手丢给品月。翻身缩进了被褥,用腿碰了碰温热的汤婆子惬意地眯起眼来。

品月吹灭了蜡烛在明室守夜,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结姨娘正是昏昏沉沉之际快要入睡,听到身边一阵窸窣,纳闷道:“这么快便写完了?”

沈思漓眨了眨眼,干脆翻了个身,把今日宴席上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复述给结姨娘听,时不时穿插模仿邱老太太和沈渊的语气。

结姨娘听得入迷,发出惊讶的气声,也忘了字帖的事。

“二哥哥忙请东街巷口的钱大夫过府看了,女儿在朝闻堂陪了三姐姐一会儿,听闻母亲已无大佯这才回来。”

结姨娘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我还当圣上下旨赐婚是丫头们瞎传的。老夫人虽说平日里多有为难夫人,今天好歹是家宴,什么事不能过几天再说……”

“无非是想当着全家的面给父亲施压,把我的亲事换给四姐姐罢了。”沈思漓在黑暗中肆无忌惮的翻了个白眼,讥讽道,“依着礼仪,父亲明日需得进宫谢恩。届时就算祖母求到陛下跟前,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旁的什么都不论,漓儿要是能嫁给高将军也挺好的。”结姨娘在黑暗中突然说道。

空气中沉默了许久,沈思漓高声抱怨道:“哪里好了,高将军的年纪可以当我爹了都,那个世子就比我小两岁……”

“高将军个子高呀,身强体壮的,长得还好看。”结姨娘道。

沈思漓一阵哑然:“阿娘见过高将军?”

“见过呀,我同家人走散迷失了方向,进到了东厥的地界,差点被掳了去杀了吃,就是高将军救得我。”结姨娘道:“那是他还不是个将军,还是个少年,犹如神兵一般带着一队兵马救我出水火。”

“还有这回事?阿娘怕不是哄我,您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呀。”沈思漓迟疑道,“再说了,您说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很俊朗,过去十几年了指不定同父亲一样,长丑了。”

“胡说,你父亲现在也很好看,面如冠玉气质不凡。”结姨娘反驳道。

沈思漓嘴角抽抽,好奇问道:“那父亲当年要收您入房,您又为什么不情愿呀?”

结姨娘闭着眼思索着当年的记忆,语气越发低落:“阿娘那时候还是想着等攒到钱了回家找到大大(父亲)和阿娘。但是夫人同我说,东厥进犯关内,戎北打起来了。我太怕东厥人了,他们十分残忍,我的一个森森(婶婶)就是被他们掳走折磨至死的。说远了,主要还是夫人对我很好,我不想辜负了夫人。虽然回绝了也没用,主君想做的事,夫人也拦不成。”

言毕,结姨娘侧过头去瞧,窗外的月华渗了进来在昏暗的室内映照出身边的女娃的轮廓,似是累极了,已然沉入梦乡,她凝视着女娃的身影低声喃喃。

“阿娘的漓儿,定要平安顺遂,事事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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