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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六·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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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盛伯在王府门口来回踱步,不是望几眼街角。

一个小厮从不远处跑来,盛伯快步上前:“如何?”

小厮气喘吁吁:“问了,守城将士说午后确实看见了王府马车出城去,却没见着回来……”

盛伯心一沉。

萧岚不是会在外边玩到忘了时辰的孩子,这个时候连阿木都不见人影,多半是出事了。定平王府的马车上刻有专属花纹,长安城无人不知,多有忌惮,没多少人敢对定平王府的人下手。若真出了什么事,下手的要么是长安城外的乡野村夫,要么就是……胆大包天之徒。

盛伯心里一紧,“你带些人,以石潭溪为中心细细排查,看是否有混乱或是打斗的痕迹,尤其关注车辙印,要快——”

话音刚落,小厮还没出动,便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个头戴斗笠,黑衣劲装的男子在王府门前勒马停住,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笑了,翻身下马。

“盛伯,你这是猜到我提前回来,特地站在门口来接?”

斗笠取下,不是秦渊又是谁。

秦渊本只是玩笑一句,却没人接话,他刚把斗笠扔给小厮,正要解开身上的披风,却发现在场人脸上神色都不太对。

不详的预感隐隐浮上心头,秦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出什么事了?”

盛伯嗓子发干:“少爷,殿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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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沉,吴夫人紧张地在院内打着圈,伸长脖子留意厢房内的动静。

吴正德进去已经有好一会儿,厢房内安安静静,吴夫人正觉得奇怪,忽然一声沉闷的响,像是什么东西磕在墙上,房里的吴正德“哎哟”一声。

吴夫人吓了一跳,“德儿?”

吴正德的声音传来:“娘,没事!”

吴夫人正担心,紧接着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是花瓶一类的物品摔在地上。

“你别过来!”

女子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不复白天的轻柔温雅,多了几分颤抖和嘶哑。

吴夫人压着嗓子问身旁的刘嬷嬷:“她怎么醒了?”

刘嬷嬷也惊了一下,不知是被房内的巨响吓得还是因为萧岚突然醒过来,“这……我也没见过,大概是……药量不够……”

吴夫人怒极攻心:“不是让你多放些吗!”

刘嬷嬷也委屈,“手里的药都放进去了,还去迎春阁多要了些来,菜里汤里酒里都有,照理这个量说不会少才对……”

房内传来吴正德畏畏缩缩的声音:“别!别闹了,我会对你好的……”

又是一声巨响,不知是什么东西被砸到墙上,紧接着是吴正德的惊叫。

吴夫人担心儿子吃亏,一咬牙推开门。

房中灯火早已熄了,光线偏暗,也能看见一片狼藉。床铺凌乱,帷幔撕裂在地,一旁灯架倒在桌案上,桌案上原本摆着插了栀子花的天青汝窑瓷瓶已经在地上四分五裂。

吴正德头发松乱,胸口大敞,腰带挂在身上要掉不掉,正瞪着眼站在床边。

而墙边的萧岚发髻也散了,长发披散在肩头,微微低头,垂下发丝便把巴掌大的脸庞遮去一半,看不清神色。她背靠着墙,衣衫仍称得上整齐,连外边披着的罩衫都没被脱下来。

吴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儿子一眼,走近萧岚,看清她手上的东西后也被惊得低呼一声。

先前插在发间的玉簪被萧岚取下,此刻锋利的那端正捅在自己右腿上。

房内虽然昏暗,却仍可看出有血层层沁出,染透了襦裙后,又很快在外衫上晕开一片暗色。

吴夫人难得浮起一丝恻隐之心,移开目光,叹道:“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呢……”

萧岚抬眼,眸光发亮:“你知道我是谁?”

吴夫人索性也不装模作样了,“殿下,你就认了吧!我们吴氏好歹也是公卿世家,要论渊源,可不比那林氏温氏差!我儿正德更是一表人才,对你又痴心一片,只要你嫁过来,我定待你如同亲生女儿,不叫你受一点委屈!”

萧岚不知是因药性还是因为疼痛,此刻微微气喘,手仍握在玉簪上,声音却有些虚弱:“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害我,良心不会不安吗?”

“这怎么能是害你呢?殿下,臣妇知道您是天潢贵胄,可您一无权二无势,今上也不见得多宠爱您,即便贵为公主,往后出路要么是送出外邦和亲,要么是留给朝臣联姻,反正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我们吴家虽不大,却也出了个高官,又出了个皇妃,便是德儿只要努努力,以后也是前途无量,哪里就比不上别人家了?”

吴夫人小心翼翼靠近,“来,孩子,把簪子给我,别再伤着自己了,啊——”

萧岚躲开她的手,把簪子用力拔了出来,却并未松手。

吴夫人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看着她的伤,觉得自己大腿也在隐隐作痛。

萧岚像是没听见吴夫人的话,举起染了血的簪子对着她,冷声道:“你放我走,我既往不咎。”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放她走怎么可能?

吴夫人咬咬牙,“殿下,实话跟你说吧,今日无论如何,你都须得与我德儿成就好事才能走出这扇门!就算你是公主,但毕竟也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我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外边遍布吴家的府兵,就算你能闯出这间屋子,你也闯不出去外面这个院子!”

萧岚因失血过多,眼前有片刻发黑,她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神:“除非你今日要了我的命,否则总有一日我会出去,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后一一清算旧账吗?”

吴夫人嗤笑一声。

“旧账?有何旧账?今日是你是自愿上了我吴家的车,也是你自己踏进的我吴府大门,石潭溪畔与城中百姓皆可作证。”

见萧岚软硬不吃,她的耐心也逐渐耗尽。

“你与我儿今日城外相识,一见钟情,随他归家吃酒,却不慎喝醉,干柴烈火情难自禁……到了明日,整个长安都会知道你与我儿情投意合,私定终身。等你出去之时,你所谓的旧账,到时候还会有人相信?”

“公主殿下是聪明人,不若乖乖听话,也好少吃点苦头。”

吴夫人懒得再说,转身又瞪了吴正德一眼,“给我争点气!我把路都给你铺好了,你连一个女人都拿不住,像什么话!”

吴夫人甩了甩袖子走出去,带上房门。

房内,萧岚沉默不语,吴正德就着从窗外透进来的火光看着她不甚清晰的侧脸,更觉得精致美丽如琉璃,让人想要好好疼惜。

吴正德咽了口唾沫,慢慢靠近:“殿下?殿下,我母亲说得没错,我对你真是一见钟情,你好好的,我会疼你的,啊……”

萧岚忽然举起簪子,吴正德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但她那一簪又狠狠刺在了自己腿上。

吴正德一抖,像是那一簪刺在他身上似的,手足无措了半天。他不知怎么回想起母亲临出门前的话,心里一横。

纵横声色场多年,若真被人知道自己连一个受了伤的女人都对付不了,那他在这圈子里还混不混了?何况女人嘛,床下都是口是心非,只要在床上把她给伺候舒服了,还怕她不死心塌地?

况且刘嬷嬷的药下得足,即使她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保持清醒,也维持不了多久,若这样还拿不下她,别说是母亲,就是连他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他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扯下自己的腰带随手一扔,嘴里喃喃道:“我会对你好的……”

吴夫人见房内安静下来,偶尔来轻微的响声,舒了口气。

天色彻底暗下来,夜风拂面,灯笼把枝叶清影拉长,明暗交替阴影重叠,落在园中妇人的脸上有如鬼魅。

折腾了这么久,吴夫人也累了,刘嬷嬷极有眼力劲儿地给她沏了壶茶来,她接过喝了口,刚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下,前院却忽然传来喧哗和凌乱的火光。

“怎么了?”吴夫人不耐地放下茶盏,“来几个人去看看!”

院内几个守着的府兵领命,正要过去,忽然见一个守在外面家丁连滚带爬冲进来,衣衫上还染了深深浅浅的红。

“夫、夫人,不好了……定平王他、他回来了!”

吴夫人疑心自己没听清:“谁?你说谁?”

“是定平王,定平王他带着人杀进来了!”

茶盏摔在地上,吴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没倒下去。

行事之前她打听过,定平王早被派出长安公干去了,一连两个月都没回来,她才敢动手,就是赌这一把。她原想着只要尘埃落定,就算定平王回来那也为时已晚,谁知他偏偏就在今日回来!

刘嬷嬷赶紧扶住她,惊慌道:“夫人、夫人……怎么办,怎么办啊!”

吴夫人强撑住一口气,按着刘嬷嬷的手,声音尖利:“出动所有府兵,给我拦住他!一定拦住了!拦不住就都得死!”

“是、是!”

吴夫人先前并非吓唬萧岚,她之前就调动了府兵埋伏着,怕的就是出什么意外。

原想着最大的变数就是定平王府那个老管家来要人,可定平王不在,一个管家最多就是喊几个护卫,又调不动玄甲军,她埋伏的府兵足够用了。何况她把那马夫和侍女都弄晕了藏起来,那个老管家没线索,即便是查也得从城外查起,等他查到这里来时早就木已成舟,谁还能多说一句。

可谁能知道来的是定平王本人!

集结了所有府兵与家丁,约有百来号人,能上的都上了,可人数再多也是长安城内养尊处优惯了的世家奴才,再是拼了命想要拦,如何抗得住玄甲军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杀伐果决。

来的玄甲军不过只有不到十人的一小队,却个个以一当十,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秦渊提着逆川,脸上溅了不知谁的血,正大步往里走。

有几个府兵面面相觑,咬着牙一拥而上。秦渊看都没看一眼,便抬手便是一剑,一个府兵摔倒一旁,另一个翻着白眼,从肩到胸口鲜血直流,不知死了没有,其他几个不敢拦也不敢动,瞪着眼看着秦渊从他们身边经过。

秦渊目不斜视,步伐依旧稳而快,分毫没有因这些阻碍而停下。

吴夫人呆立在花园口,看着前院血迹横飞的场面与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勉强还站得住,却已抖如筛糠。

秦渊见着她,径直朝她过来,健步如飞,几步已到身侧。

“人在哪儿?”

他一身玄衣,居高临下,浑身散发的冷意即使在这盛夏暮落中也让人觉得寒气逼人。手里的逆川剑还在滴血,简单一句话听在吴夫人耳中犹如地狱罗刹。

吴夫人上下嘴唇碰了碰。

“王爷这、这是何意……何故、何故伤我府中人……”

黑影一闪,脖子上架上一道锋利的剑刃,冰冷的触感让吴夫人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下来。

“王爷饶命!饶命啊!”

头顶上再次传来低沉的声音,已是极不耐烦,还夹杂着些许压抑不住的暴怒。

“我再问你一次,人在哪儿?”

“在、在……”

走廊后方的东厢房内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是吴正德的声音。

秦渊抬眼,目光一凛,绕过吴夫人便向里面走去。

没走出两步,走廊转角处白影一闪,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惊鸿一瞥,已足以让秦渊认出人。

秦渊的记忆里,这个被自己捧在手心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从未如此狼狈。

她长发披散,奔跑中有几丝黑发粘在苍白的脸上,身上仅着中衣襦裙,下裙的布料被大片血污浸透,火光之下红到刺目。

她扶着走廊中的红木柱大口喘息,抬头看见他时,怔了一瞬,早已盈满眼眶的泪水一瞬间忽然落下来。原已力竭,此时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奔向他,如三年前般一往无前。

他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用力按进自己怀里。

她同样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她身子还在微微颤抖,长久静默无声,眼泪却很快浸湿了他的胸膛。

他低下头,下颌抵在她头顶。

“别怕,我回来了……”

前院还隐约有刀剑铿锵,他身上还携着一身仆仆风尘与将将染上的血腥与肃杀,此刻声音却温和轻柔得不似片刻之前那个挥剑斩万物的冷面阎罗。

吴夫人僵硬地跪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怀中的人在秦渊安抚之下渐渐平静下来,然而原本环着他的手却慢慢松开,身子也如脱力般渐渐下滑。

他察觉有异,脸色微变,一手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把她包裹严实,打横抱起,向外快步走去。

前院的混乱基本已尘埃落定,丫鬟们挤在一起嘤嘤哭泣,小厮和府兵们都已经放弃抵抗,躺的躺跪的跪,七八个身着玄甲的将士守在各个出入口,各司其职,把整个吴府守得水泄不通。

雷泽持剑守在门口,见秦渊过来,迎上前去。

“少帅!”

秦渊穿过他身侧,脚步未停,“看住这些人,我回来之前,一个也不准放走。”

“是!”

大门外马蹄声渐远,吴夫人这才瘫坐在地,抑制不住地小声哭起来。

哭了两声后忽然想起什么,奋力爬起来,往东厢房内跑去,嘴里喊道:“德儿,德儿……”

东厢房的门大开着,她磕磕绊绊地跑进去,卧房内,吴正德躺在墙角,已昏迷多时,上身赤裸,下身虽还穿着亵裤,却已浸在一片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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