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时聿都没遇到祝枝棠。
不仅学校没碰到,公寓也没碰到。
以为她回了家。
直到偶然一次,他鬼使神差从另一个出口到车库。
在角落里看到一辆冰粉色的车。
他顿住脚步,目光幽深。
此处为角落多余空地,寻常车子很难挤进去,而她的车子刚好。
不远处的声控灯亮起来,时聿下意识躲起来。
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互相搀扶着。
付清冉攀附在祝枝棠的肩膀,吐槽着工作的事情。
祝枝棠偶尔应声,身旁人喋喋不休,她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还很享受。
直到车子从视野中消失,时聿才出来。
掸掸肩头上的灰尘。
恰逢中午,时聿陪着领导去图书馆参观。
一眼看到正定定望着他的祝枝棠。
他有些疑惑,迎着眼神,看出其中的打量审视以及不明情绪。
情绪在瞬间消散,祝枝棠垂下头,继续忙手中的工作。
但是电脑上的数据被今早的画面取代。
今天早上,她们从正门进来时,看到一位闹事的男人。
那男人祝枝棠清清楚楚认得,是上次惹时聿哭的人。
他挥舞着拳头,警告不放他进入的保安。
“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他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我找儿子碍你们事了。”
保安拦着他:“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是不能进的,你可以打电话给你儿子,让他帮你预约。”
“打什么狗屁电话,放我进去。”任国栋嘶吼着,“时聿,他叫时聿,你认得吧?”
随着车子进入,声音逐渐变小。
“操……”付清冉震惊许久才回头,“这什么情况?”
祝枝棠拐进车库:“打电话给保安处,让他们报警。”
“啊?”付清冉瞳孔睁大,她第一见祝枝棠管别人的私事。
上午时,付清冉接到保安处反馈,来人以寻衅糍事罪被警察带走了。
她将情况转述给祝枝棠时,她表情淡淡,又不像帮人那种事后满足。
突然,面前传来哒哒敲击声,祝枝棠抬头落入时聿黑眸中,眸海宽阔平淡。
祝枝棠将视线重新定在数据上:“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时聿目光落在她长长的秀眉,“我以为你有事找我?”
祝枝棠又抬起头,她指了指时聿臂膀处:“你这里有道灰尘。”
“嗯?”
时聿扭转手臂,才看到底下有道灰尘,在黑色西装下反着光,但是此处并不显眼。
他不知道祝枝棠怎么一眼看到。
“谢谢。”
“没事。”祝枝棠敲击电脑,葱白指尖在来回跳跃。
时聿识趣走了。
见余光人影消失,祝枝棠才抬起头。
猛然之中笑了下。
“你真是疯了,祝枝棠。”
.
祝枝棠并没有待太久,提前请了假,带着付清冉去樵山。
正值深秋,樵山被红枫铺满,似云霞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群山环抱之中只有此处,火焰簇簇,如梦如幻,又惊心动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
这次是福利院秋游,她们提前来踩场地以保证顺利推进。
具体地方已经安排好,只是防止意外,又勘察一遍。
明天队伍才来,她们今晚在此地安顿一晚。
大家进入民宿各自休息。
付清冉拉着祝枝棠出去闲逛。
嘴里不停歇地念着感叹词。
溪流潺潺,空气微凉。
林间露重,又临近傍晚。
祝枝棠见付清冉越走越深,免不得担心催促:“别往里走了,太阳要落山了。”
付清冉看着似乎近在咫尺的山腰露台:“没跑上去,看到落日余晖,还挺可惜的。”
“小心点。”祝枝棠扶住被藤蔓绊了下的付清冉,“落日每天都梦见,小命只有一条。”
“你还挺会唬人。”付清冉正了身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下午来勘察时,在幽林小路,多见拍摄古风写真的人。
感染得付清冉多了几丝江湖气息。
祝枝棠笑容还没落下,望到不远处有个黑影,猛然拉住付清冉蹲下。
这夜幕降临,黑影出现透着鬼魅。
祝枝棠是纯真的唯物主义,妖魔鬼怪倒不信,只是怕遇到比鬼怪还可怕的人。
那黑影一直在打圈圈,从东边绕道西边,又从北边绕到南边。
说是狩猎落单人吧,那模样透着狼狈。
付清冉脚都蹲麻了,小声嘟囔:“这人不会是迷路了吧。”
树林轮廓逐渐模糊,那人身材高大,脊背宽阔,步伐从原先的焦急逐渐变得缓慢,最后坐在岩石上,四处张望。
祝枝棠转头问:“你记得来时的路吗?”
“记得。”付清冉轻拍胸脯,哑声,“咱们都来多少次了。”
祝枝棠四处扫射,瞥到一根粗大的木棍,摸索过去扔给付清冉。
“他来路不明,还是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小心为妙,咱们绕过去。”
“哪里绕?”
通的路只有一道幽深小道,其他的多是残败枝条,还挂着刺。
这不小心就刮个口子。
还好,穿得厚。
见祝枝棠没有形象地趴在地上。
付清冉一边在心底大喊救命,一边默默撅起屁股跟着她。
两人贴着道路旁的灌木丛走,避开荆棘丛生的未开发山路。
祝枝棠边走边看向那人影。
人影举着手机在找信号。
山上信号一般,但找找还能找到的。
所以他似乎在一个不太平坦的地方找到了信号,垫着脚对那头喂喂着。
刹那间,电流从祝枝棠脑子里闪过。
付清冉专心爬路,没注意到祝枝棠已经停下来了,一头撞到她后背。
两人闷声叫了两声,齐齐向灌木丛栽过去。
两个庞然大物,那枯草难以支撑,晃荡两下。
也招惹了那人影的注意。
“什么人!”
突然的呵声,让两人都闭了嘴,她们蜷缩在草丛里都没动。
付清冉紧握手里的木棍,另一只手搂住祝枝棠的腰。
草丛不再动了。
男人也十分惊慌,哪有荒郊野外,遇到不明人这么可怕的事。
他操起一根木棍,活动筋骨,手里已经准备了十分的力气。
祝枝棠挣扎着坐起来。
付清冉嘶吼:“你干什么?”
“不用怕。”祝枝棠拍拍她的手,示意松开她的腰。
祝枝棠有特殊能力自然不怕,付清冉不敢不怕。
但见她有种志在必得的自信,付清冉松了手。
刚松手,她就水灵灵站起来了。
付清冉:啊?大姐,你没说,你要实体肉搏啊?
祝枝棠冷静地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看向面前男人:“迷路了?”
木棍掉落在地,掀起一阵灰尘。
草丛里埋伏的付清冉:“?”
这么客气吗?
紧接着祝枝棠又道:“山里信号不好,打不通电话。”
付清冉忍不住抬起头,看到那轮廓。
咧开了嘴:“时老师,这么巧啊?”
时聿放下手机,偏头看趴在地上的人:“付老师是在?”
付清冉甩了甩手里的杂草,脑袋一抽:“捉迷藏?”
“……”
时聿他们院系周末来樵山团建,他脱离队伍接个电话。
原先路还有不少人,听到电话时,向人少处走了走。
挂断电话,又听下山路人,这里能看到落日下的樵山枫林。
这一去,就迷了路。
“山里小路幽深复杂,很容易走错的。”祝枝棠听着解释道,“最好结个熟悉路的同伴。”
时聿看向祝枝棠,颔首:“这次记住了。”
又问:“你们也是去看落日?”
付清冉将祝枝棠耳边杂草摘掉。
“嗯,我们去晚了,没来得及,那露台晚上危险,不推荐去。”
付清冉对下山路轻车熟路,很快摸到主路。
主路挂着闪烁亮灯,一路如璀璨星星,在红色之中格外虚幻。
祝枝棠:“你快回去吧,大队伍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你,该着急了。”
“嗯。”
正巧,时聿手机响了,他接通:“嗯,回来了,正往回走。”
他迈开步子,却停住,侧身看过去。
祝枝棠身着棕色大衣,黑靴将她小腿衬得笔直修长。
她正站在一棵挂满祈福丝带树下。
红丝带飞舞,如万千蝴蝶蹁跹。
她立在下面,瑰丽庄雅。
那通脱离队伍的电话,是他继父打来的,让他来警察局赎他。
电话挂断,心情动荡,于是莫名其妙迷了路。
但好在,红枫林下,有祈祷的女侠出现。
.
清晨有鸟鸣声叽喳,雾气缠绕,将山里林景衬得格外缥缈。
早晨还有任务,祝枝棠很快起了床,她洗漱好去踹付清冉。
付清冉眨了眼,拉起被子盖着头,翻了个身。
见叫不起她,祝枝棠独自去楼下餐厅吃饭。
餐厅为自助,备了些早点。
人并不多。
她趿拉着拖鞋进去的时候,愣了一下。
端着盘子,拿了一个蒸包,鸡蛋和半截玉米,还有一碗小米粥。
思考了几秒,向时聿走过去。
时聿头发没打理,垂在额头,显得格外温顺。
穿了一件姜黄色毛衣,第一次见他穿如此明媚的颜色,祝枝棠抬眸多看了几眼。
“好巧。”时聿挪了盘子,腾出空位。
“有点。”祝枝棠随意问,“你们团建几天?”
“今天。”时聿抽出一张纸递给祝枝棠,自己又抽了张擦擦嘴,“院长听说樵山的八爪蟹很好吃,于是带着我们院系老师来此品尝并放松心情。”
祝枝棠没听说过,大概是哪个餐馆的噱头。
但是没点破,只点点头。
“你们昨晚去干什么了?”时聿开着话题。
祝枝棠:“樵山夜市还不错,能淘到很多新鲜玩意,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
“这次是没机会了。”时聿道,“你们淘了什么?”
“一些装饰品。”祝枝棠抬头,笑了下,“你喜欢的话,可以送你一个。”
“好。”时聿拉起眼角,“多谢祝老师了。”
祝枝棠“嗯”了声。
心里想着,这人还真不客气。
祝枝棠只买了个红枫瓷刻的冰箱贴。
看来只能忍痛割爱。
毕竟说出去的人情世故,怎么能收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