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不小心,我们竟在南域待了五年之久……”
前往东域时,花玦衍忽地记起,爹娘这回只给了自己出门十年的期限,“如此一来,东域之行,我们得加快些脚程了。最多两年,两年之后,我们必须返回至都主府,不然我这两条腿有可能不保。”
黄既之听完他的话,难得出声调侃起来,语气淡然,“那干脆就被都主和夫人打断好了。如此一来,你就能在府上再安分地待个几年。都主与夫人总归能安心些,我与修便顺带也能休息个几年。”
“……跟着我一同出门游历,难道不好么?”花玦衍闻言稍稍瞪大眼睛,颇为在意地望向黄既之,话里有点沮丧。
黄既之则直言不讳道:“好是好,累也确实累。”
“修,你认为呢?”花玦衍从黄既之口中听不见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扭头问起一旁的季修。
“少主您在哪,我便在哪。”果不其然,季修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深得他心。
花玦衍嘴角不由得扬起:“还是修可爱点,既之你压根不会哄人,将来可怎么娶媳妇儿啊?”
“……”黄既之一时间,无言以对。
妖界东域,是禽类妖族当之无愧的地盘。东域又名“千浮岛”,因这片区域拥有不少悬空于云间的小岛、众岛汇聚形成了“浮在天上的岛屿”而得名。
东域之人,性子大多傲慢且好斗,岛上之人统共分为“飞禽”与“走禽”两类。“飞禽”类妖族总能比“走禽”类妖族享受到更好的待遇,所以东域可谓是妖界四域中,“等级区分最明显”的区域。
“在东域,千万不可低调行事,否则,总会有些不长眼的蠢东西过来冒犯你。”下马车前,花玦衍一边用手指缠绕自己的发丝玩弄,一边出声提醒道,“等会儿进东域,我们需要换身行头,总而言之,越高调越好。”
传闻,在千浮岛内的上乘衣铺中,必定少不了纯白色的衣裳。只因白色,在东域人眼里,是纯洁素雅的,它象征着高贵。以至于白色衣裳,在东域可以卖到百两至千两的昂贵价格。
千两买一件衣裳,对于家财万贯的花家而言,其实是极其平常的一件事。只不过,花玦衍往日偏爱大红色,素色的衣裳几乎没穿过。
“你俩帮我挑挑。”于是,花玦衍便将此难题抛给了身旁二人。
黄既之和季修不约而同,都为他挑选了衣铺里价格最昂贵的那件白色衣裳。云锦面料,衣裳上还镶嵌着各种宝石、珍珠以及羽毛,乃至用金线绣制的花纹。
别的不提,倒是挺符合花玦衍那花里胡哨的穿衣喜好。
“还成。”这衣裳虽比不过他那些存放于北域的丝绸面料红衣,但胜在价格昂贵,还算符合自己高贵优雅的气质,花玦衍就勉勉强强的买下了,“你俩也赶紧给自己挑一件吧。”
既然此行需高调行事,那他们三人就必须是“人手一件白衣”,方可嚣张的展现出“世家子弟”该有的气质。
以往的一红、一蓝、一黑,从踏入东域后,便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三白。
对于花玦衍来说,可喜可贺的是,他终于能够穿回男装了!先前在南域伪装成小娘子,伪着伪着便装了五年,再这样下去,他也许真要改不过来了!
“天暗了,我们先找个歇息的地儿吧。”花玦衍仰起脸望向上方,此刻的天空中正飘浮着大大小小的岛,这些岛由灵力幻化而成的翅膀托着,稳稳耸立在云端。
在东域,奉行这么一句话,“有钱的,住得高;没钱的,住得低。”
作为妖界唯一一片可以悬立于云中的区域,千浮岛下方的土壤生活着各种禽类妖兽,而东域人则住在千浮岛上。千浮岛内位置最低的岛均可望见云层,而越往上的岛,越接近天空顶端,等级自然越高。
花玦衍三人目前正处在千浮岛内位置最低的岛上,而他们的脑袋上空正飘浮着各种各样的岛。
由于时间紧迫,再加上这一路舟车劳顿,花玦衍实在没心思一个岛接一个岛地朝上飞,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个客栈落脚。
不过,东域内最底端的那些岛可没有客栈,要想寻到歇息的地儿,怎么着都得去到中端区域。
东域的飞禽类妖族天生会飞,随时可以飞至上空。而外域人若是想去高处的岛,则需要租借拥有飞行能力的马车。
花玦衍向来不缺钱,便洋洋洒洒的又花了几百两,租借一辆东域本域特有的飞行马车,带着季修与黄既之来到了中端的某座小岛。
位于云间中端的岛,可不简单。整座岛只有一家客栈,却拥有几十乃至上百个房间。客栈内的空间大得令人难以想象,东西应有尽有。
如今天色已晚,是时候应该休息了。在客栈里用餐过后,三人返回至房间。这次,他们又只开了两间房,黄既之自己单独一间,花玦衍跟季修则挤在同一个房间。
客栈里并非没有空房,花玦衍也并非没有带够钱财。只是,在南域过去的五年内,花玦衍与季修二人每晚皆是同床共枕,彼此早已习惯对方的陪伴。
季修刚躺下床,花玦衍便自然地贴了过去,他侧躺着,双手勾住季修的脖子,眼皮慢慢合上,“睡了两年的树叶堆,今夜总算有舒服的软榻躺着了……”
“嗯。”季修悄悄把旁边的被子拉起,盖到他俩身上。
半夜。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忽大忽小的声音,夹杂着男子的喘息与女子的欢叫。没过多久,季修就醒了过来。
花玦衍醒得比他快,见季修睁开眼,他急忙再度伸手,捂住了季修的两只耳朵,“赶紧睡回去,别听太仔细。”
“嗯。”季修闻言听话地闭起眼睛,不一会儿又进入了梦乡。
翌日。
客栈的侍女在花玦衍与季修的房门外敲了敲,房内无人回应,侍女便径直推门入室,“公子,请让我为您更衣……”
等侍女瞧清楚房内的状况后,顿时傻眼。
只见正中央的床榻之上,躺着两个大男人,且以搂抱的姿势,紧密地贴在一起。
原来是俩断袖!
那名侍女不由心中一惊,连忙退至房外,顺带关上了门。
-
来东域没过多久,三人便在此岛花费了近万两白银,故而受邀前往云间上层的岛,参观东域特有的斗兽场。
这斗兽场内,起初是一些禽类的争斗。刚开始是鹅,然后是画眉鸟,现在场上又轮到了两只鹌鹑在比较。
四周的宾客们几乎身着做工精细的白衣、佩戴着珍贵的珠宝、手中把玩着价格不菲的器皿。他们虽然举止端庄优雅,一双双眼睛却紧紧盯向场内,暴露出他们对于“争斗”的兴奋与渴望。
斗兽场中的侍从瞧见了花玦衍三人,随即朝他们走去,低声询问道,“几位大人要来一局吗?这两只鹌鹑实力相当,输赢全凭运气。几位大人想赌壹号还是贰号?都可以。”
“我也不知道赌哪个,我没带钱呢。”花玦衍抬手摸了摸下颚,假装一脸惆怅模样,思索片刻后,他侧过身指向身旁的黄既之,“要不你还是问有钱这人吧。”
黄既之对此无感便随意挑了一只鹌鹑:“……”
等两只鹌鹑斗完,胜负就此分晓。黄既之赌的那只鹌鹑输了,一百两银子便也没了。
花玦衍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幸亏是输了钱,若是赢了,这钱我也花不出去。”赌来的钱,最好还是不要花了。
不一会儿,新一局争斗又要展开了。然而这回入场的并非是“兽”,而是“人”。
没错。
目前站在场中央的,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他们衣衫褴褛,衣物早已被血渍、泥污沾染。有的面容憔悴,有的头发凌乱,有的满身伤痕。
这些人的目光涣散,眼底早已无光。
“几位大人,这次可得看准了。猜猜谁能站到最后呢?”那侍从再度来到三人面前。
“这底下的人是怎么回事?”花玦衍无视他的问话,扫了一圈场中央的那群人,冷声说。
之前他多次来东域游历,早就听闻该域上层岛中发生过不少荒唐的事儿。因此,花玦衍从未踏足过上层岛,今日一见,果然荒唐至极。
“回大人。”侍从根本无需去瞧后方那群人,直接向花玦衍淡漠地解释道,“这些是在本域犯过大事的囚犯,本就该赴黄泉路了。只不过,来到这‘斗兽场’,在死前还能供宾客们观赏到一场酣畅淋漓的‘争斗’,是他们可以苟延残喘的机会,亦是荣幸。”
“既然大人无心输赢,那小的就先告退了。大人随时需要,随时喊小的过来。”说罢,那名侍从便离开,寻别的宾客去了。
自那群囚犯入场开始,季修就有点心悸心慌,一想到这些人等会儿为了活命而争得头破血流、四周的宾客却仅仅只拿他们寻开心的画面,季修不由得感到身心不适。
甚至有点想作呕。
“公子,小的……我可能不太、接受得了、这种血腥画面。”季修静静偏过头,缓缓垂下视线,伸出一只手扯了扯花玦衍的衣袖,沉声道。
“不想看便不看,我们走。”花玦衍闻言立即起身,先是给予黄既之一记眼神,而后一把扶起季修,在他耳旁轻声道,“信我,东域不会一直这样下去。这种早该消失的东西,如今本就不应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