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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钟怀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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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乔伯昌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找到了证据连给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顷刻间就被定了罪,张承阳也因此得了双溪县县长的职位,乔伯昌余下的亲眷审都没审,全被乔伯昌连累落了个没入奴籍流放三千里的下场。

张承阳听着魏逐宁轻飘飘两句话就定了余下人的生死,震惊之余只觉得有些轻率,本来张承阳觉得自己在这件事里已经占了大便宜,本不该再过多置喙,可张承阳想到乔惜木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却被自己的父亲连累至此,心中不忍,于是上前行了一礼,试探着说:“魏公子高义,能为百姓主持公道乃是百姓之福,亦不愧章旸魏氏仁义之名,只是乔伯昌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万死也不足惜,可怜乔家女公子却是个慈悲心肠之人,双溪县百姓无不受其恩惠,盛赞其善举,如今无辜被牵连,如此弱质女流流放三千里,可会太重了些?”

魏逐宁微微皱眉抬头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张承阳,心中顿觉不快,本来以为这个人是个懂分寸,如今说出来这些话倒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陵州一事这么多人看着,既然要处罚,那就要做到公正严明,有人说起来才好看,拿出去也不会落人话柄,他张承阳不就仗着他们魏家欠方家的那一点恩情吗?竟敢同他拿乔?他一个布衣,能得个县长的职位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还不懂知足,如今算什么?一步步试探打算挟恩图报吗?莫不是想要讹上他们魏家吧?

“张公子说的在理。”魏逐宁笑着回答说:“张公子良善,不忍佳人背井离乡,既如此,那乔家女就没入贱籍,送去双溪县的倡馆里做女倡吧。”

“魏公子……”张承阳瞬间慌了,他不是这个意思的,怎么好好的就变成女倡了呢?

“张公子。”魏逐宁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如今新官上任,本是喜事,如此揪着小事不放,落了人话柄可就不好了,你说我们魏家这好不容易偿了恩情,要是这让外人晓得了,还以为是我们魏家苛待恩人呢。”

张承阳明白了,魏逐宁这不是不明白,是故意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得寸进尺的,到底是自己心急了,平白害了乔娘子。

“多谢魏公子提点,是承阳糊涂了,魏公子仁义,今后承阳定肝脑涂地以报答魏公子知遇之恩。”

魏逐宁满意了,这个张承阳还不算太傻。

“张公子不日便要上任,定是还有不少东西需要准备,我便不留你了。”魏逐宁说。

“多谢魏公子体谅,承阳告辞。”

说完张承阳就离开了魏府,站在魏府大门外,行了一礼送走领自己出来的小厮,张承阳看着庄重华贵的魏家大门,不由得低声呢喃了一句:“高门大户。”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果然是自己够不上的门楣,是他自以为是了,平白连累了无辜之人。

“什么?”钟怀熠听着下人听松的回话,惊愕地问:“乔惜木进了弄霞馆?”

“正是。”听松回话说:“处罚乔伯昌的告示已经贴出来,说乔伯昌欺君罔上,中饱私囊,现已经被关押在陵州大狱,家中亲眷乔惜木没入贱籍入弄霞馆做女倡,据说大概三日后人就能被送过来,不少乡绅老爷知道了这件事,一早就去交待老鸨留位置了。”

钟怀熠微微愣了一下神,就不由得感叹一句世事无常了,不过是短短十日,当真是物是人非,谁能想到恬静温雅的乔娘子有一日会沦落风月:“可惜了。”可也只是可怜了一瞬就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据说明日替任乔伯昌的县长就会到任,送出去的信几位老爷家回信了吗?”

“回了。”听松回答说:“郑老爷还让小的告诉家主一声,这次来的这位张县长据说是洛商魏家的贵公子举荐来的,这次乔伯昌的事全仰仗这位新县长的功劳,郑老爷问说是要将原先商量好各家出的彩头再往上抬一抬,还是按先前说好的,先看看新县长是个什么门路再安排。”

钟怀熠问说:“抬多少?”

“郑老爷说,原先的三成。”

“你去给郑老爷回话,我这里可以。”

“是。”听松应了声,又问说:“主子,车子已经在外面备好了,您看您现在准备动身了吗?”

“走吧。”

“是。”

钟怀熠出门的时候已经到了戌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下人驱着马车把人送到了树仙人观门前,帮人把拜祭的东西拿进去之后就离开了,关上了观门,只留钟怀熠一个人在观里。

钟怀熠进了观里也不去拜正殿里的金身,只是给院中的梨树上了香磕了头,跪在蒲团上抬头看着已经没了生机的树干说:“树仙人,这些年我一直听你的话行善积德,还给你塑了金身,这么些年不见,希望你早就得道成仙了,我不求你的庇佑,只求你哪天百忙之间得了空,在我死前能来看我一眼就好。”

“树仙人?呵呵。”钟怀熠话才说完就听到了一阵嘲笑声,钟怀熠立马警惕起来,抽出腰间的短刀警惕的观察四周:“是谁?出来。”

“我一个千年的妖怪都修不成仙,它一个百年不到都还化不了形的精怪,算是哪门子的仙人。”这阵说话的声音空灵异常,伴随着一缕缠绕着这棵树的烟雾缓缓飘到了钟怀熠的眼前,只见这缕烟雾悠悠地落到了钟怀熠眼前,似是在观察他一样,绕着他慢慢滑了一圈:“你身上功德的味道和这观里的一样,那看来,这观是你修的。”烟雾绕着他的脖颈流动了一圈,深吸了一口道:“不错,我很满意。”

钟怀熠想用短刀去砍这缕烟雾,却发现这缕烟雾砍不破,打不散,钟怀熠想要跑,跑到了门口却发现门已经打不开了,对着外面喊了几声也没有动静,这时候这缕烟雾终于从他身上落了下来,飘回了树上幻化成了一只猫的样子趴在树枝上,似乎在欣赏钟怀熠的惊慌失措。

钟怀熠本来还有些怕它,可看过了半天,这个奇怪的东西似乎并不想伤害自己,于是冷静了下来,问它说:“你是什么东西?”看着它幻化出来的样子,钟怀熠不确定的说:“猫妖?”

“没错。”猫妖直接承认下来:“我是猫妖。”

“你想做什么?”

“本来不想做什么,只是因为这个地方功德厚,可以帮我做掩护躲一躲天劫,可是现在你来了,我觉得我好像可以做些什么了?”

“我?”猫妖的一句话,吓得钟怀熠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一边和猫妖周旋,一边手上不停的想要把门打开逃出去:“什么意思?”

猫妖看见了他手上的动作,也不打算拦,反正他也跑不出去,可是想到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还是打算先让钟怀熠安安心:“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杀你们凡人修炼的速度太慢,再引来天劫实在是不划算,所以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我说的可以做些什么,是因为我闻到了你身上执念的味道,很重的执念,而这个执念可以帮我。”

“执念?”钟怀熠不懂:“什么意思?”

猫妖从树枝上一跃到钟怀熠面前:“你们凡人的七情六欲可是修炼的良药,爱恨嗔痴越是深厚,味道就越是浓郁,你身上的执念,我闻到了,你想再见这棵树一面对不对?可惜啊,这棵树化形的时候没扛过天劫,它的魂魄已经灰飞烟灭,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它了。”

“它不是去做神仙了吗?”钟怀熠有些激动,显然他并不相信猫妖的说辞,树仙人跟他说过,它只要一直做好事修够了功德渡过了天劫就可以飞升成仙了。

“呵呵。”猫妖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嘲笑:“原形都被天雷劈死了,做哪门子的神仙?神仙要是那么好做,世上谁还做凡人?”

“我凭什么信你。”钟怀熠说:“万一你就是为了让我帮你诓骗我呢?你并没有见过它?怎么可能了解的这么清楚?”

“呵呵。”猫妖笑了:“你还真是——小看我啊。”猫妖做云雾状散开,将这棵树拢住,接着,钟怀熠就透过这些烟雾看到了这棵梨树被天雷劈打的过程,前三道天雷,梨树里面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人影被拉扯揉搓,像是有几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将它往不同的方向拉扯着,可到了第四道天雷的时候就不对劲了,这个模糊的人影开始被劈碎了,到了第五道天雷的时候还能勉勉强强聚起来形,可到了第六道天雷就彻底散了,到了第七道天雷落下,别说人影,就连整棵树都被劈焦了,完全没有了生机。

烟雾重新变回了猫的样子挂在树枝上,悠悠然打了个哈欠:“看清楚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钟怀熠当时就在旁边,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到,等乌云散了天晴了的时候,钟怀熠就只能看到一棵被烧焦的梨树了,钟怀熠没见过其他人成仙是什么样子的,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它成仙必走的一步而已。

“我们妖怪和你们不一样。”猫妖说:“我们都是飞禽走兽,花鸟树木变化来的,天生天养的,你们有你们得机缘,我们自然有我们法子,你们凡人聪明,知道写字留书,我们妖怪不一样,我们只要是开了智的精怪,只要看到其他精怪的尸体,都能看到其他精怪死前半个时辰发生了什么,知道什么要避着,什么对我们有益处,我们修炼的法子就是这么得出来了,可惜,你的这棵梨树这辈子应该是没见过其他妖怪的,不然也不会修为百年不到就敢化形。”

钟怀熠想到,树仙人确实跟他说过,行善积德的修行法子是一只来它这里歇脚的鸟告诉它的。

钟怀熠此时已经有点相信猫妖了,可是钟怀熠还是觉得这只猫实在是有点太邪性了,依旧不敢松口:“你是妖,会术法,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又怎能分辨真假?”

“没关系。”猫妖听出来了他不信,说自己用法术诓他呢,不过猫妖不急:“你们这里应该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到时候你会来求我的,届时,我还在这儿等你,你到时候点上三柱香把自己的手掌割破见血就行。”

“热闹起来?”钟怀熠立马警觉起来:“你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是它们要做什么?”

“他们?谁?”

“妖怪。”猫妖根本就不打算故名玄虚,而是直接告诉了钟怀熠:“很多很多妖怪。”

“为什么?”钟怀熠问了之后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你引来的?”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猫妖笑着说:“只是因为你们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猫妖说完,钟怀熠觉得它打量了自己一眼,接着钟怀熠只觉得右手手腕一痛,他抬起手一看,只看到一个蓝色的符文附着在了自己手腕内侧的皮肤上,接着就隐没不见了,钟怀熠质问猫妖:“你做了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碰碰运气,凡人,小心,千万别用到了,要是沾染上我的因果可就没那么好还了。”说完,猫妖的化成那缕烟雾就已经散开消失了,像是天外的声音晃晃悠悠的落进了钟怀熠的耳朵里:“凡人,小心些,别死了,我还等着你来求我呢。”钟怀熠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能打开了观门了,急忙推开门慌慌张张得跑了出去。

一直守在门外的听松看见钟怀熠出来,急忙迎了上来:“主子今日好快啊,是否有什么东西忘备了?”

“你刚才听到什么了吗?”钟怀熠问说,听松一脸莫名的摇摇头,钟怀熠看听松神情不似作假,就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再回头看了一眼观内的梨树——仙人,我要怎么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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