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清风,和光同尘。
本应为后人仰慕,流芳千古,却一朝不慎,跌入谷底。
“宗门纪事仅记载了他婚后隐居,对这之后的事就再无记录了。”云澜皱着眉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冠宇道:“因为昆仑山剑冢。凌霁淞生于昆仑山,长于昆仑山,那片雪山环境十分恶劣,百余年来无人踏足,谁都不信那样贫瘠的地方能出绝世天才,他刚成名的那几年,说媒的、拜师的、交友的几乎踏破了他家门槛,人人挤破头只为一睹霁月公子的风采,一时风光无限,但不久后,一群人抱着探究的目的私下进了昆仑山地界,仅有两人生还,这二人死里逃生后又人间蒸发了,随后不知从哪传出来的,说这二人曾上门拜访过凌霁淞,相谈甚欢,就有人猜测他们能活下来全靠凌霁淞指点。”
沈玉问道:“所以昆仑山有剑冢的事,是真的?”
“哪有什么剑冢,我是不信的,若是真有什么百年剑冢,怎么至今只出过那一位天才?”陆冠宇奇怪的看了一眼沈玉,疑惑他为什么对这种事情如此感兴趣,遂提醒了一句,“习武可没有捷径,你们莫要试图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东西。”
沈玉意识到自己过于急了,但没解释太多,只点了点头应付,陆冠宇接着道:“一开始,传出的还是进入昆仑山的路,吸引了一帮又一帮人去探,到后来,就变成了昆仑山中有古老剑冢,里面有上千神兵和秘藉,传的有理有据,只是无人敢摊到明面上。”
凌霁淞年少成名,别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做到的事,他仅仅几年便做到了,早早见过人世繁华,也因此对清闲平淡的日子格外向往,其妻是江南人,虽非江湖人士,但出身书香门第,亦有文人之傲骨,所以依旧是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收了徒后继有人,妻子德才兼备儿女双全,三两好友时常饮酒论剑,那几年凌霁淞的日子过得可称得上圆满二字,故有一些文人墨客为他的名号添了一句——霁月清风,和光同尘。
“月盈则食,水满则溢。”说到此处,陆冠宇眉间一丝郁结,当年他二伯无心家业混迹江湖,同样死在了那场意义不明的争斗中,因此他知道的要比江湖中流传的版本更细致些。
“他在三十一岁这年带领妻儿徒弟回昆仑山,又勾出了一些江湖人的贪心,这其中,就包括了他那几位好友。五十年前,他们借着其中一人成婚的事,邀凌家下山聚会,凌霁淞欣然赴约,却发现那是一场筹划了两年专门针对他的鸿门宴,他的昔日好友联合江湖人士,挟持了他妻子,为的,就是去昆仑山剑冢的地图。”
“挟持家眷,还要不要脸?这也太无耻了!”燕云昭气得仪态礼数都不顾了,破口怒骂,纵是云澜再冷静自持也不免红了眼眶,方延愤恨地捶了下桌子,沈玉虽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搭在膝上的手青筋暴起,可见也是在极力克制着,唯有江邪,嘴角上扬,挂了张带着嘲讽的笑脸,陆冠宇多看了他几眼,但没说什么,直到离他近的沈玉看了过来,江邪才收敛了些许。
“凌霁淞曾多次否认昆仑山剑冢的存在,若是此时遂了他们的愿画了图,无论此图是真是假,是否是权宜之计,无疑都坐实了剑冢的存在,无奈之下,凌霁淞请了天玄宗为中间人,与那些人谈判,姜赫提议双方各退一步,毕竟以家眷性命作胁传出去实在难听,眼看谈判即成。”陆冠宇惋惜道,“然而就在此时,出了变故,凌夫人,自刎了。”
众人惊愕,任谁也没想到,凌夫人不愿丈夫为自己妥协做违心之事,竟然以命相抗。
好一阵,厅堂内都无人开口,沈玉轻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将这笔账尽数算在了那牵头的两位好友身上,就此反目成仇,那阵江南乱的很,大昭和南朝打仗,边境接壤处民不聊生,那二人就此失了音信,随后不久,尸体在凌夫人墓前被发现。”
“是他杀的?”
“不,”陆冠宇摇头说,“杀了他们的人叫蒋平,蒋家庄庄主,这二人是他给凌霁淞的投名状,他希望凌霁淞能与他交好并带着儿女去蒋家庄。”
沈玉不禁看了一眼江邪,也姓蒋,会与蒋昭有点关系吗?后者坐的四平八稳面不改色,好似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凌霁淞经历过背叛,已不愿再信任何人,因此拒绝了蒋平,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了,谁知还不到半年,他便提剑杀上了天玄宗,彼时天玄宗上一任宗主姜赫宴请四方,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血溅当场,当日赴宴的有一大半都折了进去,而他当日因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自那以后,受到重创的各大世家、宗门被迫洗牌,历经更替,才成了现今的格局,江湖众人视昆仑山等字眼为洪水猛兽,对这事也讳莫如深,不肯向后人提及细节,因此我也不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玉和云澜几人对视了一眼,那半年里发生的事,恐怕才是解开谜题的关键,但陆冠宇明显不想透露那期间发生的事,到底是真不清楚还是另有隐情?
“所以,这些事与现在有什么关系?只告诉我们几个人,剑冢不存在,有何意义?江湖上该如何为它厮杀还是如何,陆家主不如说点实际的,比如,残图是怎么来的,是否为凌霁淞本人所绘,还有,他的一双儿女,去了哪儿?”
江邪一改方才的散漫,此刻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与昨夜几乎重合,沈玉几人都有些惊诧,陆冠宇也被他这连番质问弄的措手不及,不解他怎么忽然变了态度,眉峰拧起,说:“我只是提醒你们,不要掺合有关什么剑冢的事,太危险了,至于其中隐情,我并不了解。”
“是么,”江邪淡淡笑了一声,“陆家主之前说,若我们也留下来,你陆府也定不会怠慢,但你可知留下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