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净澜特意候在华仪殿附近,待主子们在里面用早膳,一片忙碌之际,净澜悄悄躲在门柱后,与福海对视片刻,净澜使了个眼色,福海心领神会,二人相伴走至承乾宫一个无人的角落。
福海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对净澜催促道:“净澜姑娘,有什么话须得赶快说,皇上用完早膳就得上早朝了,奴家得候着呢。”
“福海公公,那睦贵人……庶人王洪娇怎么样了?”
“呸!呸呸!净澜姑娘,不是洒家说你,你怎么还想着那等犯贱事儿?这富贵利禄是不够香吗?”
“奴婢听说庶人王洪娇在冷宫被下令赐死了……”净澜从怀中掏出了金镶玉芙蓉镯、金丝珍珠项链、猫眼石祥纹戒指递到福海手上,都是白熙和赏赐给她的珍宝,“如若还未行刑,能否让奴婢再见她一面,只是想送一个故人上路……”
福海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份量,心情颇为复杂,说:“难为你了,还念着故人的旧情。奴家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在承乾宫两个月,就攒下了如此贵重的珠宝。”良久,福海叹了口气,“奴家跟你实话实说吧。”
“奴家这边跟你说的话,万不可外传,涉及朝廷要事。那王家权势如日中天,近日又战事连连,皇上怎么可能处死镇国公的唯一女儿,在宫中的记载是因失仪处死了,实际上是秘密送还了凉城王家,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奴家劝你忘了她,不过两三年时间罢,想必王家会在凉城为她再择一门夫婿,你俩已经是陌路人了,永无交集了。”
“凉城……王家……这样,这样也好。谢谢福海公公了,恳请收下这些,不过是奴婢的一点小心意。前尘往事皆如过眼云烟,奴婢早就忘怀了。”
净澜回到房中,才觉心下稍安,窗台上的蝴蝶兰还在舒展着叶子。净澜心想,或许这样已是最好的结局了,两人从一开始就是孽缘,终究还是回归了正途,她当她的下人奴婢,王洪娇在凉城当着将门虎女。
几天后,南宫颜宁再一次驾临承乾宫,这次他倚在御座上,肘下是流苏福纹枕,正在把玩着手中的玉珠,南宫颜宁有意问道:“朕让你管教的净澜如何了?让她过来御前听令。”
正在从食盒中拿出红豆酥的白熙和神情一僵,看了看南宫颜宁的脸色,这才强颜欢笑道:“皇上别急,臣妾这就让人去请净澜妹妹过来,她已经十分懂事了。”
“朕记得你宫里管下人的是高嬷嬷,让她去请吧。”
高嬷嬷接到福海命令时,显得十分迷茫,顺从地去往杂役所在的区域,找到了在房中午休的净澜,同时在假寐的还有春安,二人听罢高嬷嬷的吩咐,皆是各怀心思。
净澜想的是糟了,南宫颜宁又在给她出招,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刻露面,六宫皆知现在是淑贵妃的盛宠期,以白熙和的心眼来看,谁敢冒头谁就要招恨,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惹眼,这跟坟头跳舞没区别了。
净澜心眼一转,开口拒绝:“高嬷嬷,不巧了,我这两日偶染风寒,难受得紧,下午还要去太医院领药,怕是不能伺候贵人了。”
春安却是抢着开口:“高嬷嬷,我能去,我下午有闲,伺候贵人这事,我在华仪殿前看得可多了。”
高嬷嬷看了看净澜,又看了看春安,拎不清福海想要下达什么旨意,糊涂得当真以为华仪殿是缺个伶俐的宫女伺候,叫她来这杂役房里领人,当即更满意健康勤劳的春安,看净澜的眼色带上三分不爽,高嬷嬷说:“就你了,春安,好好伺候主子去。”
春安一脸喜色,就要随高嬷嬷离去。净澜看了看春安,春安每天都要在脸上涂抹脂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华仪殿前杂扫,有不少的机会可以看见南宫颜宁,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功夫。更别提床上总是常备着各式华衣美饰,有一些衣饰甚至超越宫人应有的制度,枕头下还藏着一本关于皇帝的秘辛资料。
净澜和春安关系算不上好,只能说是平淡的室友关系,可是相处这么久,春安也没特意埋汰自己,便是泥塑的人都有三分情了,净澜忍不住开口阻止:“春安!且慢!那些主子们不好伺候,你没有伺候主子的经验,贸然前去会顶撞贵人御前失仪。”
春安哼了一声,“你少来唬我。连你都能得圣宠,凭什么我连露个面都不行?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天道酬勤,轮得到我都轮不到你,你都没我勤快。”
“少说废话,赶紧走,主子们等着呢。”
“来了,高嬷嬷,我这就来。”
净澜默然半晌,心知这房里不能呆了,弄不好什么时候就惹祸上身,决定从现在就去花房呆着,直到临睡才回来。
春安跟着高嬷嬷来到华仪殿,进门就是暖气融融的氛围,座上正是一道明黄的身影,穿着靓丽的白熙和正在为南宫颜宁捏肩揉臂,春安来到香炉前,隔着烟雾缭绕向二人请安:“皇上、娘娘万福金安,奴婢春安前来服侍皇上、娘娘。”
南宫颜宁皱起眉头,说:“你抬起头来。”
烟雾散去,春安抬起头来,那是一张俏丽可爱的圆脸,如春日里的喜鹊,看着就讨喜,满头绢花钗绳,宛如堆就而成的一座花冠,繁丽中带着几分贵气,怀春少女的脸更添几分梦幻,春安捏着手帕曲身行礼,连那手帕都绣满繁花蝴蝶。
“……朕,不认识你。”
白熙和眼见来者不是净澜,心下松了口气,心想这贱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服侍皇帝这差事,正当以为自己管教得当时,却看见春安抬起头,一脸媚态,明显超出寻常宫女规格的穿着打扮,蹭地一股火气就上来了,白熙和压住愤怒的内心,挤出声音:“本宫叫的是净澜,怎么会是你?”
“回娘娘,净澜得了风寒,不便见驾,高嬷嬷派了奴婢过来。”
“净澜的病情严重吗?”
“皇上放心,臣妾会为净澜妹妹安排太医的,想必是这两日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之时染上的风寒。”
愚蠢的高嬷嬷!若不是从丞相府带来的奶妈子,真不想重用这么蠢的人,难怪只配管教下人。白熙和暗中咬牙切齿,瞪了春安一眼,冷冰冰地说:“既然如此,你就去后面候着吧,若有需要,本宫会召你的。”
“是。”
没能成功召见净澜,南宫颜宁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半个时辰都没坐够,就以朝务繁忙为由离开了承乾宫。
没有让南宫颜宁顺利留宿承乾宫,白熙和恨得牙痒痒,危险的视线投向了远处的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