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贤亲王妃带着六车行李浩浩汤汤进了容府后,连着三日盛京城中有关容府的传言占据了半边天。
本有一些人并不知晓贤亲王府与容府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如今贤亲王妃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该不该知道的人这会儿全都知道了。
当日不过午时,盛京各大茶馆里就已坐满了人,窜头窜脑的将这两氏族高门之间的关系给理了清楚。
原先还传言说容府嫡小姐婚事无主母操办的那群人,这下可津津乐道:“有贤亲王妃这位姨母在,容府的这门婚事必定万分瞩目。”
而宫里那位自得了消息,也立马让人将昔日教导先皇后的老嬷嬷请进了容府。
此时正坐在偏院贤亲王妃暂住的丰栖苑里,一副愁眉苦脸模样的容蓁,引得贤亲王妃的注意。
她停下手里的活,侧目祥和地看着容蓁安慰:“那喜嬷嬷是最重视礼教的,能从她手底下出来的小姐恁是挑不出任何错儿。人虽是古板了些,但到底从前教导过先皇后,辈分摆在那里,凭你是容氏小姐,还是清河崔氏小姐,在她眼里都一个样儿……”
容蓁自然知晓贤亲王妃说的话在理,但回想起前世在宫里待嫁的那一个多月,天天面对喜嬷嬷那只能用“地狱”来形容的教导日子,她浑身还是不自禁地紧崩了起来。
好在之前那些礼仪闺训,以及宫里的吃穿住行她已有记忆,如今让她抛都是抛不掉的,所以除了心里对那位喜嬷嬷的惧怕,教习日子万不可能再像前世那般痛苦不堪。
贤亲王妃瞧着她像是听进去了,笑了笑继续忙起了手里的活。
屋子里不仅只有贤亲王妃,丰栖苑的正厅里此时坐满了帮着干活的人,也堆满了备选进嫁妆的礼品。
“王妃,您看这凤穿牡丹的纹样可好?寓意富贵吉祥,最适合皇后娘娘了。”
说话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嬷嬷,名叫张嬷嬷,是贤亲王妃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经验丰富正满脸堆笑地向贤亲王妃请示。
贤亲王妃接过绣样,细细端详,只见那凤凰栩栩如生,牡丹娇艳欲滴,针脚细密,做工精巧,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张嬷嬷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贤亲王妃满意地微笑点头,将绣样递给身旁的丫鬟,“就用这个吧。”
“王妃,这是从江南运来的白玉兰,您看要不要摆几盆在小姐房里?” 另一位嬷嬷捧着几盆开着莹白如玉兰花的瓷盆走上前来。
贤亲王妃起身,走到白玉兰前,微微俯身,轻嗅花香,清幽淡雅,沁人心脾。
“也好,就摆几盆在角落里吧,不要太喧宾夺主。”
“王妃,这是从西域进贡的夜明珠,您看……”
“嗯,可以做成灯笼,悬挂在婚宴当晚的庭院里。”
贤亲王妃一边听着下人们的汇报,一边构思着大婚当天的布景。
“蓁儿,你瞧瞧,这凤冠上的东珠可还够大?这可是姨母特意命人从库里翻出来的,足足有龙眼大小,衬得你越发肤白貌美了。”
贤亲王妃满眼宠溺,亲自将沉甸甸的凤冠戴在容蓁头上。
她心中一暖,面上微微一笑,眉眼温婉:“姨母费心了,姨母选的都好看。”
贤亲王妃轻点她鼻尖,嗔怪道:“你这丫头,就会哄姨母开心。”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后宫可不是什么善地,你日后可得万事小心谨慎才是。”贤亲王妃语气一转,眉宇间染上几分担忧。
容蓁收敛笑意,眸光深了几分正色道:“姨母放心,蓁儿省得。”
“你明白就好。”贤亲王妃拍拍她手背。
贤亲王妃絮絮叨叨地说着,言语间满是宠溺和疼爱。
容蓁坐在她身旁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几句,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她幼时就曾期盼日日能伏在母亲膝下。
前世未曾有,今生虽依旧无母亲陪伴,但换做姨母也能让她感受到一丝舔犊之情,心中不禁有些感激系统能让她重得一世。
“对了,蓁儿,婚典的章程,姨母已经拟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贤亲王妃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厚厚的礼单,递给容蓁。
容蓁接过礼单,却没有急着打开,目光清澈地看向贤亲王妃:“姨母,蓁儿想,这场婚典,不必太过奢华。”
“蓁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贤亲王妃闻言眉头立即一皱,惊愕地看着她,“你是未来的皇后,你的婚典亦是国事,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才不失体面。”
“姨母,蓁儿明白。”容蓁柔声说道,“只是,如今边关战事吃紧,蓁儿身为未来皇后,更应该以身作则,节俭为先。”
“这……”贤亲王妃有些犹豫。
“姨母,您就依蓁儿这一次吧。”容蓁握住贤亲王妃的手,轻轻地摇晃着,撒娇地说道。
贤亲王妃哪里禁得她恳切的眼神下,还这般撒娇的模样,住心中一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就依你这一次。”
“不过,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她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容蓁笑着点头。
贤亲王妃满意地笑了,继续和容蓁商讨起婚典的细节来。这些日子,贤亲王妃事事亲力亲为,力求将婚典办得尽善尽美,人都消瘦了些。
她看着贤亲王妃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感激。
“蓁儿,你在想什么呢?”贤亲王妃见她有些走神,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能有姨母这般疼爱,是蓁儿的福气。”她回过神,笑着说道。
贤亲王妃闻言,眼眶微微湿润,伸手将容蓁揽入怀中:“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姨母自然疼你。”
正当两人愁绪涌起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碎脚步声。
“启禀王妃,喜嬷嬷来了。”一个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容蓁听到眉头不自觉地微微一蹙,脑海中浮现出六七十岁,面容严肃的老妇人形象。
“快请喜嬷嬷进来。”贤亲王妃连忙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尊敬。
片刻后,一个身穿褐色宫装,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老妇人一身藏青色的宫装,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没有佩戴任何饰品,虽然年事已高,但腰杆笔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老奴喜嬷嬷,参见王妃,见过容小姐。”喜嬷嬷走到堂前,恭敬地行礼道。
“喜嬷嬷快快请起。”贤亲王妃连忙上前,亲手将喜嬷嬷扶了起来,“陛下找您来教导蓁儿礼仪,真是辛苦您了。”
“王妃言重了,这是老奴的本分。”喜嬷嬷说道,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将容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中赞赏之色毫无掩盖。
眼前的少女,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喜嬷嬷心中暗叹,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开口:“老奴奉陛下旨意,前来教导小姐宫中礼仪,还望小姐用心学习,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容蓁闻言眼眸微垂,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轻声应道:“蓁儿见过喜嬷嬷,嬷嬷教诲,蓁儿谨记在心。”
“容小姐不必多礼。”喜嬷嬷满意地笑着说道,“接下来老奴会教导容小姐礼仪闺训以及宫里边儿吃穿住行的规矩,过程虽会苦点儿,一旦进了宫就会明白有些苦吃了自有吃这份苦的道理,所以若有什么老奴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容小姐多多包涵。”
“喜嬷嬷言重了。”容蓁低眉顺眼地接过话道,“蓁儿初入宫廷,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以后还要仰仗喜嬷嬷多多指教。”
“这是自然。”喜嬷嬷满意地眯起眼,眼皮耷拉笑着说道。
“好了,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客套了。”贤亲王妃笑着说道,“喜嬷嬷,蓁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教导她。”
“王妃放心,老奴一定尽心尽力。”喜嬷嬷保证道。
贤亲王妃又和喜嬷嬷寒暄了几句,便要起身告辞了,“蓁儿,姨母还有事,你好好跟着喜嬷嬷学习。”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
“姨母慢走。”容蓁送贤亲王妃出门。
待贤亲王妃离开后,容蓁转身看向喜嬷嬷,心里虽苦但不敢表露出来。
喜嬷嬷德高望重,为人古板严厉,对宫中礼仪更是要求极严,稍有差池,便会严厉斥责。前世,她因为受不了喜嬷嬷的严苛,没少吃苦头,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没想到,这一世,她竟然又要重温“噩梦”了。
想到这里,容蓁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脸上重新挂起一抹得体的微笑,“喜嬷嬷,我们开始吧。”
“容小姐,请吧。”喜嬷嬷面无表情,转身朝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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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容府,白兰苑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室静谧。
容蓁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映出的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心中却一片冰冷。
白日里喜嬷嬷的教诲言犹在耳,那些繁文缛节,那些宫廷礼仪,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即将成为楚绍的皇后。她没有半分的喜悦,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冷的胭脂盒,脑海中却浮现出楚绍那张脸,心中五味杂陈。她对楚绍的半分情意,早在前世被他亲手掐灭。如今一想到即将又要与他成为夫妻,她就觉得一阵反胃。
她阖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任凭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
夜空中繁星点点,却无法照亮她心中半分光明。
她不想将女子最为珍贵的东西给了那个令她生厌的薄情之人。可是,她如何能瞒天过海呢?她眼底的愁绪如同一片汪洋。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他是南疆人,而南疆多的是巫蛊秘药。
如果能从他那里弄到一些迷药……想到这里,容蓁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猛地站起身,如同看见茫茫大海中出现的一根浮木,她眼底燃起一丝希望。
城南别院中,灯火通明。
萧誉正坐在书桌前,眉头紧锁,接着烛光仔细看着手中的密信,神色凝重。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他思绪。
“进来。”
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抹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萧誉猛地抬起头,看到来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露痕迹地收起手中的密信:“容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容蓁没有回答,径直走到萧誉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萧世子,你这里可有能让男子昏睡却梦中能让他身临其境,与女子行房的药物?”
话落,她红着脸偏过头去。
萧誉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竟这般坦荡,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冷声问道:“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容蓁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为难。
她总不能告诉萧誉,自己不愿与楚绍行房,想用迷药迷晕他,但又不想败露吧?
见容蓁不说话,他也不再追问,只是淡淡道:“你要的那种东西,我这里没有。”
听到萧誉的回答,容蓁心中顿时一凉。
容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绝望,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萧誉,“萧世子,我真的很需要那种药。”
说着,她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看到容蓁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萧誉顿时目瞪口呆,一时手足无措。
他动了动眉梢,目光在她身上盯了好一会,才从书桌前起身,走至容蓁面前,嘴唇张了张想要出声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之前她总在他面前装柔弱乞怜,可如今真的在他面前落泪,一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容蓁忽然却走上前一步,额头抵在他肩头,低声抽泣,“就连萧世子都没办法么?”
她闷闷的声音从萧誉肩头传来,失落之意落入他耳中,听着极其难过。
【宿主与萧誉好感度增长1分,目前好感度为6分】
抽泣的声音倏地停止一瞬。
萧誉察觉,稍稍侧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