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真的要将虎符上交了!”
几位站的近的朝臣,低低惊呼道。
容玉山垂眸,身边朝臣的低语仿若未闻,默然跪地托起手中那块轻巧却又沉甸非常的虎符。
这块虎符,代表着漠北三十万大军。
代表着容家百年荣耀。
“启禀陛下,犬子伤重,此次又折损不少将士,心中羞愧难当,早生卸甲之意。臣,替犬子,交出兵权。”容玉山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殿内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楚绍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容玉山会如此干脆。
这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楚绍心中得意,面上却挂上了一抹不忍与痛惜。
“好!容将军急朕之所急,不愧国之栋梁!”朕在此向爱卿保证,待容将军伤好之日,朕必当亲自为他披甲,再现昔日虎将之威!”
说着,大手一挥,命王乾下去收了虎符,紧紧攥在了掌中。
“老臣替犬子,叩谢皇恩。”
容玉山默然片刻,佝偻着腰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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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朝堂风云,在收到父亲宋珺着人递到后宫来的消息后,正半倚在长椅上的宋冉琴,仰头吃下一颗才拨了皮儿的葡萄,鼻腔里轻哼一声后,面上立即染上得意之色,感叹道:“好,好啊!”
殿中这才传出贵妃畅快的笑声。
“真没想到啊,往日里那么不可一世的容家,也有今天!”
往日里,宋冉琴处处与容蓁过不去,除了两家政见不同,更有自小便与容蓁结下的梁子!
那是藏在宋冉琴内心最阴暗的角落,无法宣泄的嫉妒和恨意!
先皇还在时,容氏深受器重,说是楚燕第一世家也不为过。
而身为容家唯一的嫡女,又与前太子交好,容蓁自是众星捧月,比起公主只怕还要威风几分。
宋冉琴自持容貌才情都不比对方差,可每次宴会只要容蓁在场,她顿时就变得暗淡无光。前太子楚然,谦谦君子,皎皎如玉,京中爱慕他的少女不知凡几,她自然也不能免俗。真真是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如今,容氏眼瞧高楼将!
她此时的心情,比三伏天吃了清凉的冰碗还要舒爽,“来人,给本宫梳妆!”
“本宫今儿心情好,咱们出去逛逛!”
将手中的密信随手烧掉,宋冉琴扬眉吐气的唤道。
说来也巧,容蓁那边也因着心中担心二哥的伤势有些恹恹的,只带了芯红出门散心。
早朝上闹的那一场,容蓁自然也收到了信儿。
虽然知道交出虎符也是以退为进,她心中还是有些憋闷。
她只想着出去走走免得胡思乱想,也没个方向,只沿着宫道信步而去。
“呦,这不是咱们尊贵的皇后娘娘么!”
可转出宫门没几步,就瞧着宋冉琴带了人颇有小人得势的意味,朝着这边踱莲步而来。且一改往日里在楚绍面前弱不禁风的样子,趾高气昂地仰着下巴,低下眼皮看着如今失势的主仆二人。
容蓁停下脚步,立在原地,气势竟是丝毫不减。
一双杏眼打量几番走近的宋冉琴,再才幽幽开口道: “淑贵妃,几日不见怕是连规矩都忘了。”
她微微昂起白皙小巧的下巴,面上一抹讥讽的冷笑。
若是平日里,宋冉琴再是恨毒了她,也少不得敷衍着给她见礼。
可谁叫如今形势比人强呢!
“皇后娘娘还是那么爱说笑。”
“如今本宫还肯称你一声娘娘,也不过看在皇上面子上罢了。”
“依本宫看,这皇后的宝座,只怕也过不了几日就要换人了!”
宋冉琴满脸倨傲的道。
容蓁饶有兴致的看着宋冉琴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但不恼,反而颇觉得好笑。
就这样的城府,也真是难为她,如何当上这贵妃的!
她一向不爱跟宋冉琴计较,并非怕了她,只是觉得这种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十分无趣罢了。
从前种种,她还没想着找宋冉琴算账,她倒是自己先撞上来了!
“甭管他几日,如今本宫还是陛下正门迎娶百官朝见的皇后,淑贵妃就是再不服气,你也只是——妃。哪怕在寻常人家,妾室也知需尊正妻,更何况在皇室。既然淑贵妃不懂规矩,本宫身为后宫之主亦有责任教导淑贵妃。”
说着,眼神瞥向侍立一旁的芯红。
芯红早憋着一股火了,得到容蓁示意,冲上前扬起手,未等宋冉琴反应,那重重扇下来的手掌已从她脸上擦过,在空中留下一道一闪而过的虚影。
“啊!”
宋冉琴顿时花容失色,吃痛地捂着左脸,恶狠狠地瞪着容蓁,“你……”
芯红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不仅使得宋冉琴发髻歪了,左脸已立即微微肿起,且落下了清晰的手指印,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与方才的不可一世对比甚显。
容蓁微微勾唇,F方才心中的一股子郁气也清减了不少,威严地警告道:“淑贵妃下次行事前先好好思量一番,莫要再像今日这般冲动。本宫再奉劝你一句,想要安稳活着,就不要来挑衅本宫。”
说完,她头正身直地带着芯红,从宋冉琴身旁擦肩而过。
“贱人!”
“你个贱人!”
“来人啊,还站着做什么,给本宫将这个贱人拿下!”
回过神的宋冉琴早已气的失去了理智,疯了一般指着容蓁朝身旁的宫人命令道。
她带来的人得了命令,却还站在原地犹豫着。
容蓁在后宫之中可是积威甚重。
即便是在宋冉琴宫中当差的太监宫女也知道,皇后娘娘寻常处事温和,可一旦惹到她,那可是绝对没好果子吃。
更何况那是皇后!
如今宋冉琴要以下犯上,万一事发她自然不会有事,他们这些当奴才小命自是保不住的!
“反了你们了!今天你们要是留不下她,回去本宫命人将你们这群狗奴才统统杖毙!”
见手下的人畏惧容蓁,宋冉琴更是愤恨,狠狠扇了身边的侍女一巴掌。
如此一来,那些奴才再没了退路。
当下,几个太监互相使了个眼色,踌躇着朝容蓁攻了去。
另一边,几个宫女仗着人多势众,几个人撕扯一番,将芯红摁着跪在地下。
“娘娘!”
芯红被人死命摁着脖颈,急的拼命挣扎,嘶声叫道。
“对!就是这样,给本宫抓花她那张脸!”
容蓁虽然身手高超,可毕竟不便在人前露迹,躲闪间便渐渐落了下风,最终被两个太监拧住了手臂,反剪在身后。
“贱人!你往日给本宫的屈辱,今日统统还给你!”
宋冉琴狞笑着,高高挥起手臂,狠狠向着容蓁脸上掴去!
眼见着她戴着护甲的尖利指甲就要刮上容蓁的脸,她的手却是僵在空中,再也无法向前一寸。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谁?!谁这么狗胆包天,居然敢拦着本宫?”
宋冉琴抬头,怨毒的目光落在了面前之人脸上。
少年面色清冷,仿佛能将人冻结一般的黝黑双眸,正定定的与宋冉琴对视。
“是你?”
捏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微一用力,宋冉琴顿时疼的眼泪几乎要出来。
萧誉飞身过来的瞬间,按着容蓁的那两个太监只觉得胸腹间一股大力袭来,疼的直接滚倒在地上,杀猪一般叫了起来。
容蓁双臂得了自由,她活动了下微痛的手肘,怔怔地看向面前少年的背影。
明明是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身形,偏偏此刻那样高大,仿佛一座可以为她遮挡所有风雨的巍峨高山。
“你……你这南疆蛮子,好大的胆子!还不放手?陛下若知道,定不会轻饶了你!”
此时,宋冉琴已经痛的冷汗涔涔,都快站不住了,气急败坏的冲着萧誉吼道。
萧誉缓缓松开了扣在宋冉琴腕上的五指。
“娘娘,娘娘!”
一直害怕的缩在一旁的侍女,此时才敢颤颤巍巍的上前。
宋冉琴惨白着脸,低头看向自己已然红肿的手腕双目喷火,咬牙切齿的看向萧誉。
“本世子未到此地之前,便听闻楚燕乃是礼仪之邦,最重上下尊卑。贵妃娘娘既叫本世子南疆蛮子,想必也是以楚燕大国之尊为傲。可方才本世子看见娘娘以下犯上,以贵妃之卑位,竟对皇后娘娘尊位动手呢”
萧誉对宋冉琴几乎化为刀子一般的目光视而不见,负手而立,语声清冷道。
“你!”
宋冉琴有心反唇相讥,可萧誉所言,字字句句都击中了她的死穴,使她无言以对!
她胸脯剧烈起伏几下,忽然心中一动,在萧誉和容蓁身上来回扫视几圈。
手腕仍然剧痛,可她脸上,忽然现出扭曲的笑容。
容蓁看着她毒蛇一样的目光,心中一跳。
今日之事,该不会把萧誉也牵扯在内吧?
“好,好一个如此懂礼仪之教的南疆世子!”宋冉琴阴恻恻的笑着,“今日之事还未完,咱们走着瞧!”
萧誉盯着淑贵妃一行在拐角处消失,才转头问道,“手臂没事吧?”
刚刚对着宋冉琴的一脸寒霜,此时早已春风化雨,只余淡淡的关怀与温柔。
容蓁摇了摇头。
“你怎么来了?”
她微微仰头,看向少年清隽的脸问道。
“听闻虎符和容将军的事,有些担心你,便想来看看你。”
萧誉低头看着容蓁又瘦了一圈的小脸,放柔了声音道。
“你可还好?”
容蓁没有立即回答,早朝上虎符的事情他竟然也这么快也得到了消息,让她心底一惊,面上确实不显色,转身扶起一旁的芯红,低声询问了几句。
“好不好的,也就那样。”
她避开少年关切的目光,刻意平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