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摧树倒,血流漂杵。
没有太阳,长空却总是灰白的,像一张毫无生气的死人脸。
阴冷的长风灌入零散的竹林,诡邪的腥气萦绕在废墟之上,经久不散。
很久之后,一双靴子踏过遍地碎瓦血泥,停在了头颅前。
那人半蹲下,耐心地捡起眼珠放回眶里,挥走飞蝇,捧着那颗头颅,目光描摹轮廓,扫过每一寸细节。
头颅龇牙咧嘴,瞪着一双凹凸眼,也在看着他。
“喻卜大人。”
负责搜查的狴犴宫小道士从坍塌的长明殿中急匆匆出来,就看到了这令自己肝胆俱裂的一幕。
——地上整齐陈列着所有从山上搜集来的断尸残骸,勉勉强强拼凑出一具又一具,喻卜半蹲在那些尸身前,捧着颗断头陶醉地嗅闻着,修长的鼻梁几乎触到头颅的宽额,像极了恶趣味的吻,看的小道士鸡皮疙瘩飞一地,情不自禁大声道:“大人!”
“?”喻卜从沉醉中抬头。
小道士被那黑黢黢的眼睛盯得心里一毛,梗着脖子道:“长明殿搜完了,所有死者都在这里,请大人查验!”
喻卜轻轻搁下头颅,站了起来。
他穿着身朴素的黑色劲装,剑鞘上刻着一个掐金边的“玄”字,悠然踏着步子在二十二具尸身前踱来踱去,鹰一般的目光从薄薄的眼皮底下钻出,忽然一顿,停在了某具尸身的手指上。
喻卜看着尸体嘀咕。
“不算宗主一共五十三,宫主带走了二十一个,还剩,嘶,还剩……”
“还剩”了半天。
小道士离得不远,听得一清二楚,终于忍不住:“还剩二十二个,大人。”
“……我知道!”喻卜瞪了他一眼,“去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回狴犴宫。”
小道士:“查完了?”
“完个屁!”喻卜冷笑,“告诉玄部那群废物,吃鞭子吃上瘾了,同光宗的尸体少了人都没发现,不想干早点去跳崖,省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
小道士愈发糊涂了。
喻卜大人这意思,尸体对不上数?
可是整座山上搜出来穿着道袍的,明明就是二十二具啊。
“同光宗内只有剑修,常年练剑的人无名指和拇指下方会生茧,这具尸体的茧却长在食指和中指。”
喻卜踢了踢脚下僵硬的尸体,拍走衣角的苍蝇,重重道,“——这是个弓箭手!”
小道士猝然一惊。
他瞥了一眼弓箭手被划得稀烂的脸,头皮发麻,阵阵寒意从脚底攀升。
小道士是今年刚考进狴犴宫的新人,在喻卜手下工作还没多久,却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伪装尸体,无非是想掩盖身份。
这种情况下,不是主谋,就是共犯。
……同光宗,怕是出了一个叛徒。
***
二月二,龙抬头。
东南之地气候湿润温热,虽然是二月,却已经春风拂面,热阳刺顶。
南妻山脉如美人卧倒,拂荒城门口,一条望不到头的车流绵延接续。
“阿婆,好多人呀。”
一辆破破烂烂的牛车挤在豪华的马车中间,小孩站在青牛旁边张着嘴,粉嫩的牙床上东倒西歪的躺着,字句漏风一样从那些细牙中钻出来。
他伸手拉了拉老妇人的衣角,想要回答。
老妇满头银丝,沟壑纵深,悠哉答道:“莲花经坛一年一开,当然人多咯。”
前头的马车忽然掀帘,探出一个执扇束髻、白头粉面的贵公子来。
“老人家,你也是奔着莲花经坛去的?”
两人的形容与装备天差地别,但见老妇泰然自若,丝毫不见怯:“听闻今年经坛请来了云一大师,原本按照惯例,一月前就要开,为了等大师生生拖了一整个月,我这把老骨头,临死前也想开开眼那!”
公子执扇掩面大笑:“以道观之无贵贱,老人家,请!”
人流继续缓缓前进,城门上方,“拂荒城”三个大字反射着太阳光,沉着气俯望大地。
城脚下,数个草棚支起,雪白的蒸气袅袅,炉灶里的火烧得正旺,脸蛋红铜的膳夫拎着笊篱捞龙须面,往鲜汤碗里一倒,再撒上脆青的葱花。
小二功夫到家,手上两碗肘上两碗,步子流水般顺滑,吆喝着就端到了桌上。
一双筷子迫不及待地比了比,挑起一束汤面就往嘴里送,果不其然被烫了个热泪盈眶:“喔喔喔喔……”
——房璃捂着嘴,烫的眼泪滚下来,在脸上滑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面碗的白气凝在叆叇上,房璃缓过劲,摘下叆叇擦了擦,短暂地搁到一旁,继续鼓着腮嗦面。
相比她这副饿死鬼的模样,陈师兄显得要矜持许多。
他摇摇头,面条蘸汤吹了吹,放进嘴里。
……再冷静地吐了出来。
两个人一边狂喝凉水,一边唏哩呼噜蹭着拂荒城开设的免费面棚。望着从城脚下过去遥不可望的车队,房璃宛若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一边喝面,一边随口就道:
“莲花经坛有这么受欢迎?”
不想此话一出,周围瞬间有数道利剑般的目光射过来。房璃到底有些长进,不待师兄提醒,已经自觉失言,捏起手指在唇前拉了一下,果断闭嘴了。
从金蟾镇出来以后,两人一路南行,听说了不少事情。
同光宗灭门的消息在通天域已经沸沸扬扬,狴犴宫亲自接手调查,除了满山的血泥尸骸以外,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非外人介入,就只能是内部问题。
此案案动静太大,狴犴宫如今一边审查尸骸数人头,一边到处寻找幸存者。
房璃逃出来以前留了个心眼,把两具竹林内的尸体伪装成同光宗弟子的模样,还特意划花了脸。
她想让菁国太子自此彻底死在那座山上。
如今回想,这种手段太仓促,不无拙劣,但得了自由身的房璃决计不会让自己再落入他人手里;至于陈师兄,他嘛,一心只想找到宗主的下落。
在避开狴犴宫这件事情上,两人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为了不惹人注目,陈师兄褪去道袍,换上了一身干练白棕色劲装,看上去就像个穷游到此的侠客。
“慎言。”陈师兄道,“若说这拂荒城集的是天下经法心经之精华,莲花经坛便是镇城之宝——你可知拂荒城第一任城主是谁?”
话说到这,房璃也猜出了个大概,一根纤指往上,眸中灵光微动。
“飞升啦?”
“不错,”陈师兄点头,“第一任城主如今已是天宫灵官,莲花经坛就是他的飞升之地。”
怪不得,怪不得。
别说这神神道道的经坛真有什么,光是这一个“飞升地”,就足以吸引天下名流能士。
毕竟飞升的机缘可遇不可求,就算只是来蹭个好兆头,那也是值得一蹭的。
房璃咬着筷子,把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甩出了脑袋。
这年头空有一身本事不行的,没钱租芥子舟,陈师兄和房璃只能走走停停,接点不痛不痒的委托充当路费。
走到拂荒城时,口袋已经比羊粪蛋还光了,一碗面下肚,汤都溜了个干净,房璃舔舔唇,填饱的肚子让她的底气失而复归,豪气云天把碗往桌上一搁:
“进城!”
——赚,路,费!
通天域统共分为四大区域,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分别由四大城池作为核心镇守:拂荒城,无涯谷,乌莲池,破金山。
这四大镇地受神域直接指挥,负责通天域境内所有修士的管理与教育。同光宗隶属无涯谷。
四大镇地各有各的特色,相比较而言,拂荒城最大的特点,是书。
还有经法。
甫一进城,便觉气候宜人,香氛扑鼻。
书肆书摊俯拾皆是,汇流四海八荒心法术语古典秘籍,随时随地大浪淘金,街边三步一念经、十步一辩经。
耳畔隐约缭绕名师谱作的经法文乐,含商咀徵,似神吟似偈语。
光是站在这,就通体舒畅,呼吸松快,识海前所未有的明朗,即使是愚钝的庸才,也不禁产生了一种体悟极妙,通达大道的错觉。
街上的学术氛围相当浓厚,人影错落,观点墨点齐飞,时不时就要拉住一个路人分辩,逼得房璃这样的学渣不得不到处绕步走。后来绕无可绕,干脆闭上耳朵装聋作哑。
她很喜欢热闹。
但不喜欢这种热闹。
“你先前不曾来过,此地经堂汇集天下名师,亦有大能隐匿江湖后在此地传道授业,去看看也好——”陈师兄转向房璃,习惯性问询,“你上次心经默写多少分来着?”
房璃顺手从路边的稻草靶子上取下一根葫芦鼓转了转,漫不经心道:“没及格。”
陈师兄:“……”
那更要去听听了。
陈师兄在心里盘算着。
柏氏的委托不难,那之后,定要带自家这不成器的师妹去好好熏陶一下。
“你站在此处不要走,”陈师兄说,“我去打探点消息。”
房璃乖巧点头,待师兄前脚刚走,她立刻抹步子就近挑了一家糕点铺子钻进去,片刻后走出来,怀里多了袋炒松子。
人太多了,城太大了。
裹挟在声色洪流中,有一瞬间,房璃感觉脚下踩过某个柔软的物体,她没在意,摇头晃脑地磕松子,下一秒,肩膀就被拿住了。
油纸袋揣在怀里一晃,洒了半袋。
稀里哗啦。
房璃顿在原地,目光从地上的松子,缓缓挪到了面前人的脸上。
那人竟然瞪着她,意识到什么,房璃低头,对方洁白如玉的靴履上多了一个新鲜的深色脚印。
“……”
房璃若有所思。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城外踩过一团牛粪。
“抱歉。”
察言观色技能被动触发,事实证明试图用眼神的真挚换取体谅是个概率性事件,对方不仅没有熄火,反而冷笑了一声。
转头跟旁边的同伴道:“拂荒城什么时候连乞丐也能进了?”
“……”
房璃一件衣服从北穿到南,饱经风霜,全靠师兄给掐净身诀,看上去确实不甚体面。
再仔细一看,对面这几人穿的道服制式统一,华美的绣纹织在缎袍一角,革履衣冠,剑鞘上不是镶金就是带玉.
——豪门大派的气场呼之欲出。
反观她,无依无靠,背后只有一个死了一半的宗门,还是曾经。
房璃笑了。
她可真会踩。
事出有因,房璃也并不想横生枝节,何况她也丢了半袋珍贵的松子。
经过短暂的思考,她抬起右脚踩向左脚,嫌不够似的,还贴心地碾了碾。
崭新的绣花鞋上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脚印。
“……”
房璃:“这位少侠,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她的嗓音平和,悠悠扬扬。
街上人不少,来往都是四海八荒的人物,时不时就有浅淡的目光一擦而过,显然目睹了这一场人多欺负人少、大宗霸凌小人物的闹剧。那几个弟子的脸色登时红了,一口气喘在心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不怕争不过,就怕对方连争都不想争。
脸皮厚些也不是不行,但这里是拂荒城,来来往往多少眼睛,谁脸红脖子粗,落到旁人那里,难免要多几种说法。
擦肩而过,被踩的弟子瞪了房璃一眼,拂袖匆匆离去。
“那是青山门的弟子。”
陈师兄的声音从脑后响起,“你又惹到谁了?”
“……”
房璃扭身扮了个鬼脸,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柏府坐落在城东,标准的阔气派头,按照柏夫人给的地图,两人上午进城,午时就找到了。
朱门大敞,走出几个道士打扮的人来,定睛一看,修为都在金丹左右。管家在门口送行,看见走上前的陈师兄,和颜悦色地问:“这位道长也是来看病的?”
陈师兄点点头,简略地掏出一卷纸:“贵府夫人所托,还请行个方便。”
管家接过纸卷展开。
看清字迹后他面色微变,客客气气让路:“少侠请。”
陈师兄踏进门,房璃跟在后面,被一只手突兀拦下。
“这位姑娘,”管家心平气和,“请你在外面等候。”
陈师兄解释:“她和我一起的。”
管家没有收手,冲着陈师兄颔了下首。
“小姐病情特殊,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请少侠谅解。”老管家站在台阶上,俯望的角度让他那对浑浊的眼珠里蓄了几抹光,冷冷地切在房璃身上,语气却还保持着和善,“这位姑娘,委屈你在门口稍作等候。”
陈师兄:“她不是……”
房璃抬眼,迎上老管家倨傲的注视。
可以理解,毕竟她看上去实在平平无奇,既没有精纯的灵力,也没有显赫的华服贵赏。
只是一介凡人。
凡人在通天域是没有地位的。
陈师兄脸色一变,抬脚就要往外走,这时候一个小厮急匆匆从内府赶来,看也不看管家的脸色,越过陈师兄,径直对着被拒之门外的少女哈腰道:“普璃姑娘是吧?请进请进。”
他推开管家的手臂,虽然是面向房璃,但话却是说给所有人听:
“姑娘是我们夫人的救命恩人,应当礼待,这庸才之规是老爷在世时订的,如今夫人做主,自然不算。”
管家绷着脸,看小厮光明正大迎房璃进门,僵硬地撇开眼睛。
小厮鞠躬:“见谅,见谅,我来为二位带路。”
府中绿柳垂绦,水池环绕,花团锦簇,亭台楼榭不一而足。小厮引着往里走的时候,房璃没忍住打了个轻声喷嚏,小厮侧眼,陈师兄连忙笑着解释道:
“吾妹自小对花粉有些过敏,不碍事不碍事。”
话没说完,房璃一仰脖,痛痛快快将喷嚏打了出来。
“……”
一边走,陈师兄唯恐房璃贵人多忘事,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跟她复习了一遍情况:
柏氏嫡女患病半年有余,起初只是畏惧强光,如今连一点光都见不得了,整日卧病榻上;
然而这惧光症来得蹊跷,柏夫人疑心这是女儿逃避联姻的手段,这才请来房璃与陈师兄。无缘无故的惧光,不是和邪魔相关,多半是装的了。
换言之,送钱的活,岂有不干之理?
房璃敷衍地听着,脑子里在想其他的。
柏氏从祖上开始从事农耕养殖和长途贩运,到了柏夫人手里,她开始做投资囤积的生意。
先是做了船队纲首,后又一手设立柏氏当铺,是这座崇尚文道的城里不多的纯靠金钱流水饱裕的氏族。
来之前房璃就有设想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氏族,掌上明珠的居所只会更加富丽堂皇,不知道会是怎样的……
她的脚步随小厮的动作停下了。
眼前有一座瓦屋。
青瓦白墙,毫无粉饰,窗户被厚厚的黑布蒙住,和旁边阔宅大屋相比,小的就像个茅房。
偏偏就是这样的“茅房”,被一圈高大的铁蒺藜严丝合缝地围住了,上面零零散散地贴了些符咒。
铁蒺藜是作战武器,此刻却被用来关人,这画面太过割裂,令人无端嗅出一股森严冷酷的味道。
小厮弯腰侧让:“这就是大小姐的屋子。”
房璃:“……”
这住的是贵府嫡女,还是犯人?
氛围有些凝固了,房璃又是会来事儿的,见不得场面尴尬,于是随手指着院子里茂盛的花草,开玩笑似的说道:“我看这院子里的绿植长势喜人,欣欣向荣的,比别的地方都好,贵府的花匠真是用心,哈哈!”
小厮:“……”
看着小厮沉默的表情,房璃干巴巴的笑了两下,也不说话了。
蒺藜上先开了一扇门,等走进院子里后,小厮的手指在钥匙圈上拨来拨去,准备开瓦屋的门。
瓦屋的门极窄,约莫只有正常门牖的半扇大小,房璃正研究着,忽然听见了几声异样的摩擦,眼睛一瞥,那小厮的手竟然在颤抖。
为何?
门上挂了个巨大的铁锁,煞有介事的绕了几圈粗壮的铁链,栓出了洪水猛兽的架势,小厮握着钥匙在锁孔颤巍巍划拉了几下,半天才对准。
“为什么门要从外面上锁?”房璃嘀嘀咕咕,声音落到旁人耳朵里一清二楚,“这样里面的人不就出不来了吗?”
与其说是住,倒不如说是……
关押。
陈师兄用眼神示意她切勿多嘴,然而这人本就是个戴着琉璃镜的四眼瞎,压根没看到似的,不安地低声念叨,“这柏小姐别是真中了什么怪病吧,不然女儿看病,夫人连过来看都不看一眼?”
正在开锁的小厮嘴角一抽,陈师兄忍无可忍:“明若!”
房璃把嘴一闭。
明若是她在同光宗的法名,喊了八年喊出了惯性,房璃一听就心悸,只好乖乖闭嘴,手却愈发抓紧了。
“喀嚓”,门开了。
她自小怕鬼怕黑,一个人待不住,紧紧跟在师兄身后,窄门在他们进入的那一刻立即合上,不轻不重,“嘭”的一声。
少女的肩膀不自觉一颤。
门的后面还是一扇门。
一面横跨了整个房屋宽度的木屏风稳稳挡在面前,屏风样式朴实,竹制的折叠式,坠了些云母,没有多余的书画,上面另开了一扇薄门。
推开这扇,房璃的眼前终于浮现出这间卧房的模样。
从没有见过如此完整的黑。
黑暗像实质的黏水灌注在空气中,将所有光线压迫的没有一丝生存空间。
距离和方向在这里失去量度,鼻尖幽幽熏香缭绕,却找不到点香的红点。
视线没有落点,待的久了,连空间和方向的感觉都会淡去,只能靠第六感摸索前进。忽然响起刺耳的摩擦声,房璃的小腿撞到椅子尖,吃痛地“嗷”了一声。
嗷声轻轻叩击在房间墙壁上。
“柏小姐。”
陈师兄的嗓音镇定响起:“我们是来为你看病的。”
床榻的方向窸窸窣窣有了动静。
“又是娘亲找来的?”
房璃的爪子搭在陈师兄的肩上,因为害怕不自觉用了力,陈师兄脸都被她掐白了,声音仍旧四平八稳:
“听说了小姐得了惧光症,大约是怕哪些光呢?”
“这是问的什么话。”
才刚开始,柏小姐就已经表现出不悦,但语气上还保持着礼貌,“惧光惧光,自然是什么光都怕,是光就不行——你真的是专业的吗?”
牵扯到职业质疑,陈师兄正色,温声细语:“之前病发有何症状呢?”
“眼睛疼。”
说到这里,她似乎很快就烦躁了,但教养仍旧叫她维持着基本的礼仪:“你们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再说吧,看见你们,我的眼睛疼。”
怎么会?
陈师兄和房璃四下扫视,不多时就发现了系在房璃腰带上的储物袋。
储物袋里的东西不多,其中包括了那块象征着太子身份的蓝玉。
尽管只是很浅很浅的荧光,像火焰的蒸汽,浅的再薄一点就可以融进黑暗里,连他们自己都没注意,但这位柏小姐竟如此敏感,一下就察觉到了。
这蓝玉虽然自带润泽,却远远不能够发出这种程度的幽光,两人一下就想到了在金蟾镇收入的乞丐怨灵。
——这家伙果然不安分,这时候出来捣乱!
房璃抬眼,透过琉璃镜望着犹如一汪深潭的空气。
她听着陈师兄毫无变化的平淡嗓音,奇异的感觉从心头攀升,渐渐目露疑惑。
……他是演的,还是真的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