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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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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峰,道一殿。

一面水镜在殷熙寒面前张开,一位蓝白道袍的内门弟子浮现镜面,面色焦急道:“三长老,东洲的宗门辖地遭受问水宗袭击……”

殷熙寒凝眉,正要开口回应,忽而一束金光自殿外飞来,停在她眼前化为一句文字。

殷熙寒眼神一顿,文字骤然化为流光散去。

“熙寒。”

一道空间裂缝在殿中裂开,一位峨眉臻首的女子自空间裂缝走出,灰色衣袍被一片片血迹染得墨黑,衣袖更是被长短不一的爪痕撕成布条在半空中晃着。

女子神色轻巧,径直走到殷熙寒身前。

殷熙寒见她这般模样,眸中浮现几分紧张之色:“师姐,你是不是受伤了?”

北幽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破衣烂衫,笑道:“我可没被伤到,就是回音谷那边的魔族就有点难缠,但左右也不过是多砍两刀的事。”

殷熙寒担忧道:“回音谷的世界裂缝出来的魔族全是大乘境界,恐怕并非偶然。”

“那就全部杀完好了,魂飞魄散的尸体可不会继续制造什么偶然。”北幽无畏道。

话落,北幽抬眼往水镜看去,问道:“东洲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弟子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宗主,一会儿回过神来,拱手道:“回禀宗主,一刻钟前问水宗派出三位渡劫修士突袭祈川,宗门十六位修士重伤昏迷,三十座灵山被夺取。”

北幽扬眉,怒道:“一群鼠辈,趁我不在竟敢嚣张,等会正好要路过问水宗,这次非削平它山门不可。”

她又偏头看向殷熙寒,问:“熙寒,听说你终于收到一个徒弟了?”

殷熙寒点头,眼底划过一丝冷色。

北幽笑了笑,道:“闻家的小姑娘要到回音谷了,我还要赶回去与东则门汇合,来不及见你的小徒弟了,就把悟道灵树送给她作为礼物吧。”

北幽对一位执事吩咐几句,不等和殷熙寒叙旧,就马不停蹄地唤来二长老袁松与几位长老要离去。

“师姐。”殷熙寒望着北幽,眸光闪动,“别忘了回来举办飞升礼典。”

“好。”

北幽颔首,单手拎着刚闯进殿中跪求她的解青遥踏入幽暗裂缝,其余人紧随其后。

水镜中传来几声惨叫,阵法笼罩的天空外坠下三道身影。

水镜中的弟子回身望着碧色穹窿中的身影,瞳孔不由震颤。

“不自量力。”

北幽与玄明宗众人立于半空,与惊恐万状的问水宗宗主遥遥相望,眸色淡淡道:“今日灭了你问水宗算了。”

殷熙寒目光平静,对水镜中的弟子叮嘱一会,便消去水镜,转身朝刑堂走去。

*

问道堂。

徐烈执起一张灵符,双眸通红地盯住宁雪,灵符的黑色符文亮起灵光。

宋禹川大惊失色,急声道:“徐烈,你再敢在问道堂动手,我便将你逐出宗门!”

“那又如何!”

徐烈悲愤地望着宁雪,一看见她的面容就想起自己这些年忍受的滔天痛苦,眼尾不由通红。

他的家族为让他拜入殷熙寒门下耗费无数心血,可他踏入悬山大殿时连殷熙寒的面也没见到,心如死灰间只能拜自己的世伯为师。

然后就听说自己心心念念的三长老收了一个二寸灵根为弟子。

说是什么神魂特殊,能承她道业。

在宗门道典的弟子玉牌是袁松给他的,从始至终,殷熙寒都没看过他一眼。

徐烈嘶声怒吼:“我不服!不服!不服!!!”

宁雪注视着陷入魔障的徐烈,叹道:“我不想跟你动手。”

宁雪摇头,“我也打不过你,你这是在欺负我。”

徐烈闻言一滞,灵符灵光骤然暗淡。

宁雪抓住这个罅隙,聚起灵力往徐烈右手一撞。

徐烈吃痛,顿时松开灵符。宁雪用灵力一扯,灵符飞离徐烈指间,朝她射来。

“哼!”徐烈蹙眉,弹出一道灵力追上灵符,灵符在飞往宁雪的途中霎时焚毁。

宁雪引气入体后,力气也因洗经伐髓暴涨了一大截。

于是她便立刻抬脚踢出旁边的无人桌案,桌案在空中飞出一道弧线,狠狠地摔向徐烈。

徐烈灵力覆盖在手掌,劈斩而去,飞袭来的桌案啪地一声,轰然裂为两半。

徐烈眼眶刚映入光亮,几本《修真通识》便霍然砸中他面门。

书封打在徐烈脸上,又很快从他脸上滑落,露出一张被扇红的怒容。

“宁宁你怎么打起来了?问道堂动静这么大,刑堂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小语坐在书案边缘,一脸迷惑地问宁雪。

宁雪在心底冷声道:“那就任由他欺辱我吗?”

她眸中映着徐烈盛怒地拉出一道长光,心里默默思索着他的灵力剩余。

“今日不还手,等于就坐实他的言论,我会一直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然后不断被造谣孤立。”

宁雪回想起自己刚拜入天聆峰的那几年,宗门弟子纷纷质疑议论,怒言讽刺她一个二寸灵根何德何能拜入返虚道君门下。

直到她在夏潮生的合体礼典一战成名,展现非剑道天骄不可领悟的剑意,数年风波才渐息。

宁雪道:“只能以战止战。”

徐烈看准宁雪方向,狠狠地投掷出长光。

雷声轰鸣,灵蛇般的闪电层层缠绕于长光,朝着宁雪飞速刺来。

“三。”

宁雪将腰向后弯成一道惊人的弧度,长光从她上空呼啸而去,落在了宋禹川脸上。

“小尸崽子还不快放开我!”

宋禹川毫无所觉,右脸却是焦黑一片,双眸怒瞪,几欲喷火。

尸修们走到他面前赞叹:“宋长老你的阴阳脸可真好看!”

“你们要是不阻止徐烈,我定要刑堂打烂你们的腿!”

尸修们眼神亮起:“被打的滋味好多年没试过了,那一定很有活着的感觉。”

“小尸崽子!!!”

角落的弟子听着宋禹川一个人对着空气怒斥,纷纷惊恐地望去。

宁雪直身,借力猛地朝地板一踏。

“二。”

雷霆乍然从空中落下,宁雪跳离原处,身后雷声轰动。

徐烈大步流星朝着宁雪跑来,近身上前,挥拳打向她脸上,宁雪偏身躲开,抬腿踢他关节。

徐烈闷哼一声,摆动手臂,与宁雪缠斗起来。

徐烈用的是正统的修真武技,虽不用灵力,动静之间却如虎王出世,拳风猛烈,压着磅礴的威势如虎啸山林般击向宁雪。

宁雪身形灵动,虽然能一次次躲开徐烈的攻击,但动作之间却毫无章法,仅凭着自己的直觉四两拨千斤地将徐烈的拳势轻松化解。

徐烈的拳法越发狂烈,宁雪偶尔会故意不躲,让徐烈结结实实打上自己的手臂,等待他最后的灵力攻击。

“呀!”徐烈一掌拍在宁雪肩上,见她脸色发白地后退,怒喝一声,右手聚起一道紫色雷团推向她腹部丹田。

“等你成为真正的废物,三长老定会改收我为徒!”

徐烈肆笑出声,脚下猛地被伸出的数道藤蔓一拉。

“一。”

徐烈眼中天旋地转,脑袋砰地一声砸在桌案上,手中的雷团高高飞起。

温澜指间一动,青色灵力催生出的藤蔓穿出木板,刹那间将徐烈层层缠住,禁锢在桌案上不能动弹。

宁雪对着空中一指,丹田中的灵力瞬间被抽尽,青蓝二色的灵力裹着的紫色雷团颤动,忽然朝徐烈坠落。

“啊!”

徐烈被雷团电得面容扭曲,惨声大叫起来。

围观的尸修们立刻啪啪鼓起了掌,对宁雪欢呼雀跃道:“师妹好样的,我就知道你能行!”

嘭——

问道堂木墙突然被一道巨力爆破,木屑纷飞,被尸修贴上的几道静音符和防御符化为灰烬散去。

宗门执法队在烟尘中走出,黑着脸看着立刻躺地装死的尸修和混乱不堪的问道堂,怒道:“犯事的全都带走!”

*

刑堂。

宁雪坐在挂满冰冷刑具的刑室里,撸起袖子,伸直双手,任由一位医修给自己检查伤势。

医修执笔,认真地在一本书册上记录。

“师妹,很快就好了哈。”

医修每检查完一道伤痕便帮她疗伤,微凉的灵力贴在她的肌肤,淤青伤口很快就褪去,伤口肤色又重新变为瓷白。

等宁雪浑身的疼痛消失殆尽,医修收起书册,对着门口幸灾乐祸喊道:“乙等轻伤!给他们加五十鞭!”

门外,尸修们的惨叫顿时更加嘹亮。

“青天大老娘!别打了别打了!我们知错了!”

“怕痛就拿贡献点来换,一千贡献点抵扣一鞭子。”

“你个黑心死罗刹!要贡献点没有,要命一条!”

“给我继续打。”

“我错了!”

刑堂长老许月危倚坐在刑堂中央的椅子上,一脸淡漠地看着被打得嗷嗷乱叫的尸修。

几个尸修痛得忍不住哭出声:“呜呜呜,当活人好痛苦,还是当尸体好。”

许月危气极反笑,指着这几人道:“给这几个好好鞭一鞭尸。”

尸修惊痛长啸。

医修带着书册离开,冰冷的刑室空无一人,只能听到破空鞭声与惨叫此起彼伏地响起。

宁雪低眉,静静地放下自己的衣袖。

一道青色身影立在门外,屈指敲了敲半掩的门。

宁雪闻声抬头,看着踏入室内,向她走来的殷熙寒,脆声道:“师尊。”

殷熙寒停在宁雪身前,眸中映出她凌乱的发丝,目光偏移到她放下的衣袖,久久不语。

殷熙寒忽然一动,伸手要去碰她,宁雪眼神闪了闪,向后靠去,躲开她的手指。

宁雪迅速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拨去,将手举到殷熙寒眼前,“师尊,我没事的。”

殷熙寒的手搭到她肩上,宁雪抬头直视她,笑意道:“这里也不痛的,都被医修姐姐治好了。”

殷熙寒垂下眼睑,离开手,轻声问她:“你今天在问道堂做了什么?”

宁雪眼神闪躲,身体往椅子缩去,“师尊,我打人了……”

“你为什么要打人?”

宁雪撇开脸,拧眉不看殷熙寒,“我没有错!”

殷熙寒默声走到堆放刑具的角落,抽出一根鞭子,在手里拉了拉。

殷熙寒回眸看她,语气平静道:“过来。”

“这魔头不是要打你吧!她就没嘴问刑堂原因吗?你根本没有错!”

小语缩在宁雪识海中大骂。

宁雪双眸震动,跳下椅子,慢慢挪步到殷熙寒旁边,弱声道:“师尊,我没错,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打我。”

殷熙寒勾起嘴角,双眸蕴着冷意。

“这是由金丹血妖皮毛制成的九节鞭,打在炼气修士身上,会让其立即血肉外翻,灵力溃散。”

“这是北海精铁所铸的水磨钢鞭……”

殷熙寒不紧不慢从角落抽出一根根鞭子,口中不断说着制作材料,对炼气修士的伤害如何,宁雪脸色顿时一白。

殷熙寒目光幽冷,道:“你来选一根。”

宁雪僵硬地伸手,略过条条骇人的鞭子,选了最是人畜无害的普通竹鞭。

殷熙寒拿起几根威力最大的鞭子,把其余全丢回角落。

宁雪忐忑慌张道:“师尊,我……”

这时刑堂弟子赶过来,见了殷熙寒,连忙执手行礼:“三长老。”

殷熙寒拿过宁雪掌心的竹鞭,与几根鞭子一起放到刑堂弟子手中,冷声道:“送出去,让穆长老打断为止。”

刑堂弟子抱着几根鞭子一惊,也不敢忤逆,转身向门外跑去。

宁雪呆了一瞬,抬眸就闯入殷熙寒缓和的眼神。

“你没有错。”殷熙寒将她呆愣的神色收入眼底,摸了摸她的脸,“那是他自找的,你打得没错。”

刑堂外,徐烈被黑袍男人一鞭抽中膝盖,痛喊地跪下。

徐烈哄道:“世伯,我根本没有错!”

穆随风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红着脸踢了他一脚:“蠢货!”

“我天生是七寸的纯雷灵根,为了拜入三长老门下一直忍受淬魂之痛这么多年,世伯你不也说我一定是她的弟子吗?可是她都没看我一眼!”

徐烈涕泪横流,“我以为她收的弟子会是比我更强的天才,我也就认了,可她居然是个二寸灵根呀!”

徐烈身形发抖,不甘地大哭大泣:“我竟是如此笑话!自比明珠,却不及鱼目!”

穆随风听他狡辩,扬鞭毫不留情地狠狠抽他:“这么多年我教过你气不过就直接动手了吗?你这般心性修什么大道!求什么仙途!”

徐烈痛呼,被打得话都说不出来。

刑堂外的声音一字不落地清晰传入宁雪耳中,她闷闷低头,身形钉在室内阴影中一动不动。

殷熙寒凝起眉心,心念一动就要禁去外界的声音,忽而腰间一紧。

“师尊,我不比他差的。”

宁雪伸手抱住殷熙寒,鼻尖嗅着她衣衫间清冷的兰香,双手不自觉收紧。

宁雪仰头看着殷熙寒脸上露出讶色,目光澄澈道:“我才不是鱼目,也不是明珠,我就是我,总有一天会变得比天上的曜日更加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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