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又舌战起来,方太太皱着眉站起身来,“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该读书的不读书,该嫁人的不嫁人……”一边自顾自地发牢骚,一边踱进了厨房……
临近晚饭时分,大雨如期而至,窗外顿时水流如注,不消片刻,天地间便陷入一片水雾苍茫中。
侵袭而来的这场大雨给方家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站在门口,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戴一副半框的金丝眼镜,文质彬彬,年纪约莫四五十岁,额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方正的额头上。
瑞雅不认识他,但看他的装扮也应该是个体面人物,屈尊到这筒子楼里,到底有何贵干哪?她问:“请问……您找谁?”
男子打量她一下,谦恭有礼地说:“您好,我找梁彩微女士。”
瑞雅疑惑地看了看这个男人,说道:“梁彩微?我们家没这个人。”
而屋里的方太太闻言神色明显一滞,顿了顿说道:“瑞雅,请这位先生进来说话吧!”
男子进门后上下打量了方太太几眼,微笑道:“这位太太应该就是梁女士吧,”又转向瑞雅,“这位小姐的风姿和梁女士年轻时不相上下啊!”
方太太坐在桌边动也不动,只是脸色沉下了三分,冷冷道:“先生这么说,难道是见过年轻时候的我?”
男子依然微笑,就近捡了一张椅子坐下,“梁女士贵人多忘事,像我这样的小喽啰,即便您见过两三面,估计也不记得了,我是周泽生先生的律师——赵牧城。”
“那么,赵大律师,是周泽生让你来的吧?”方太太脸上多了几分愠怒。
“不错,确实是周董让我来的,其实周董早就吩咐过我,只不过梁女士您改了名字,我又不知道您已经从香港返回了澳城,前期我还在香港查找,所以确实费了很多时间才找到您,这不,一有您的消息,我立即就来拜访您了。”
方太太“哼”了一声,说道:“他让你找我干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不放过我,还要赶尽杀绝!”
赵律师又笑了一下,说:“梁女士,我想您误会了,周董这次让我来找您,其实并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当年那个孩子,周董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周泽生当年不是认定不是了吗?他不是亲口说要把我们母女两个碎尸万段吗?”方太太的脸因为愤怒涨得绯红,声音也尖利起来,“你回去告诉他,当年那个孩子早死了!”
“那么,这太遗憾了,”赵律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瑞雅,“当年小姐是瑞字辈的,周董亲自为小姐取名“雅”,我还以为这位方瑞雅小姐就是周董的孩子,周董近期身体状况堪忧,拟了份遗嘱,瑞雅小姐也在继承人之列。”赵律师顿了顿,站了起来,“既然那个孩子死了,我就不打扰梁女士了,我这就回去如实相告,请周董重新拟一份遗嘱。”
“等等,你说什么?”方太太一下瞪大了眼睛……
这一夜,方太太宛如中了巨额彩票,兴奋不已,完全忘了当年自己被玩弄、被算计、被遗弃的悲惨经历和其中彻骨的伤痛;谙雯也高兴得要跳了起来,开始幻想以后的奢靡生活,好像将要成为千万富翁的不光是姐姐一个人,她自己也是一个,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情场失意;瑞雅自小知道方太太未婚先孕生了她,她的亲生父亲早已不在人间,如今突然死而复生,并且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富豪,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送走了赵律师,这一夜,方家母女没有一个人得以安睡……
此后的两个多月里,瑞雅犹如在梦境中一般,先是见到了闻所未闻的父亲,只可惜父亲早已病入膏肓,连话也不能说,只有浑浊的双眼停在她的脸上时,眼底才泛起一丝涟漪,昭示着他仍是有思维的活人。
周围是一群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除了见了几次面的赵律师,她一个也不认识。而她的母亲,连这栋别墅也未曾能踏入一步,更别说见上父亲一面了。赵律师宣布了遗嘱,瑞雅感觉到空气中氤氲着的浓浓敌意和鄙夷慢慢聚集在一处,各色眼光都汇集到她的身上,甚至有人当场抗议。然而周泽生遗嘱的威仪仍是无人能撼的,只不过受了些冷眼,并未有太大的波折,瑞雅就拿到了父亲留下的现金、房产。
算上瑞雅这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周泽生共有四个子女,这些兄弟姐妹,瑞雅统共也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宣布遗嘱时,一次是丧礼上。大哥周瑞正,目前正掌管整个上厚集团,正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虽未对她显示有太多的亲情,但尚算和蔼可亲,弟弟周瑞和,仿佛是有点智障,但盯着她的目光中仍有凛凛敌意,而妹妹周瑞美,那眼光恨不得杀死她。这也难怪,冷不丁跑出个母亲的仇人,本来就可恨,更可恨的是还要来分家产,任谁也受不了。周家其余那些叔伯亲戚就更不必说了,自然是对她鄙夷有加。
不过不要紧,她身为方瑞雅时,早已尝过了生活的艰难困苦,这点冷眼算什么,无论是比起工作时医院科室领导层出不穷的变态骚扰,还是比起小时候捡破烂时竞争对手的追赶打骂,都是小巫见大巫。
毋庸置疑,在教会一个人坚强时,贫穷历来就是最称职的老师。
她在物质生活里,一下子由丑小鸭蜕变成了白天鹅,还真有点难以适应,懵懵懂懂中,只有一件事是清晰的,那就是“有钱真好”。
她今天同苏林律师来上厚,正是为了办理遗产中股票过户的事宜。而今天,她的大姨妈忽然莫名其妙地提前到来了,难道心情起伏太大引起的?很有可能,否则她实在找不出另外一个理由。
其实她来时刚刚下车就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但算算日子,远没到,就一时大意了。而后来,又冒出一条狗,又引来一场激战,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而此时,车子颠簸引起的身体异样,肚子的阵阵隐痛越来越厉害,让她确信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别弄脏了这辆豪车,否则,就丢人丢到家了。于是,她立马换了个侧坐的姿势。
好在她现在住进了麓谷这个高档小区,离上厚集团这座城市CBD中的写字楼并不太远。20分钟后,她到了新家门口,天色已经全暗了,借着黑暗的掩护,她下车匆匆来到门口,估摸着方太太肯定又去搓麻将了,她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了门。
果然,家中黑灯冷灶,空无一人。等她换上干净的裤子,在沙发上坐下时,猛然想到了苏林律师。糟了,都忘了问问苏林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劫色还是劫财,得赶紧打个电话问问。
想到打电话,她才猛然想起,手机还在某人手中,自己走的太匆忙,竟然忘了手机还在别人手里,那个手机里可是有很多她的私人东西啊!她懊恼地跺了下脚,心想,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
她拿过座机,却又想起自己根本不记得苏林的号码,只好跑回卧室,翻了半天终于翻出苏林的一张名片,她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