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佑荆一屁股坐在了阳景身边的空座上。连|体座位因为他的到来沉重地晃了晃。
现在大家都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班级座位这儿人不多,但正因为如此,少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阳景被这突然弹出来的一坨肉给吓了一跳。他一坐下,宽敞的空间变得狭窄,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你、你干嘛?”
“我、我臭一臭你。”闻佑荆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
阳景:“有病。”
闻佑荆紧跟上:“你才有病。”
闻佑荆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朝她袭来,他就像一个大火炉,阳景的脸都被他烤热。两人的裤腿蹭了一下,闻佑荆赶紧往外挪屁股。他莫名觉得鼻子痒痒的,频繁擦碰,眼睛也不知道看哪儿。
阳景也挪了挪,“闻佑荆。”
“干嘛。”
“你上一边去。”
“凭什么。”
“你臭臭的。”
“你香香的。”
闻佑荆:“!”
阳景的脸红温了,少年也是,他赶紧补充一句:“所以我要把你熏臭了。”
阳景:“……”
原来如此。
是她想多了。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不说话怪尴尬的。阳景主动找话题:“你比完赛,身上还有伤,运动强度这么大,不要紧吗?”
“伤都在肉里面,软组织难受。我年轻,恢复得快,会疼,但不影响跑步跳高扔铅球。”
“你报了这么多项目啊。”
“怎么你没报?”
“嗯。”
“凭什么!”
“……因为我虚?”
“……”
少年笑出了声。
操场那边正在进行女子三千米项目,加油声依旧尖锐刺耳。闻佑荆看着她突然道:“你的期中目标赶超对象是我。”
“那怎么了。”
“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比谁期中考得好?”
闻佑荆点头:“昂。”
“那你写的是谁呀?”
“你呀。”他学她说话。
阳景跟看二傻子似的看他:“你写我干什么。”
闻佑荆梗着个脖子很不服气:“这个班里我成绩最好,我想写谁就写谁。”
“幼稚。”
“你才幼稚。”
女子三千米也跑完了,运动会进入尾声,接下来进行到最最令人期待的环节。
强主任往手心里吐两口唾沫,拿起地上的绳子。他的身后是整个高三级部年轻力壮的男教师,他的正前方是高三级部1-16班16男生组成的敢死队伍。梁金金那大块头首当其冲,他学着强主任准备使劲儿的样子,也往手心里吐两口唾沫。
体育组组长在一旁当裁判,“各就位……action!”
拽上英语了还,梁金金差点没反应过来啥意思。
闻佑荆看那边那么热闹,拉着阳景凑上前去。他们过去时,拔河比赛已经进行到第二个回合。
高三各班的学生把整个操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年轻人到底是有活力的,没撑过十秒钟,以强主任为代表的男教师遍败下阵来。女教师在一旁干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去拽一拽。
“强主任!使劲儿!使劲儿啊!”李云云就站在离他最近的一旁喊,就跟古代的接生婆一样着急,给她急得恨不得一把扯下他,然后自己上。
付强脸上的肌肉都在用力,单侧嘴角提到耳后根儿:“都是劲儿,大家使劲儿!一!二!一!二!”
梁金金也不能让自己这边的气势输掉,“兄弟们!咱今儿个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赢哭他们!!”
体育组组长还在煽动气势,这边带一带节奏,那边也带一带节奏:“用力!用力!”
强主任都把自己挂在绳子上了。
梁金金破了音:“都给老子哭~~~!!!!”
——红领巾越过输赢线,胜利属于少年人!
全场爆鸣欢呼!
整个高三在场学生脸上涌动的澎湃与激动还未消退,梁金金看着自己勒红的手掌心,反应过来:“兄弟们,我们赢啦!强主任!我们赢啦!”
他们打败了强主任。
打败了老师。
打败了学生时代最惧怕的人。
这事梁金金以后要吹嘘一辈子,他不但要讲给朋友听,以后还要讲给自己的儿子、闺女、孙女、孙子们听!讲某个一中的级部主任(或许那时候已经是校长了)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即便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比不过他!
运动会结束,班长过来指挥着同学们清理自己座位旁的垃圾,带好自己的水壶,准备回教室。
深秋季节,天黑的越来越早了。转眼间,太阳西下,层层的光晕与彩霞交|叠,明媚的阳光不再,刚刚操场上轩昂的热闹人气褪去,重新恢复了寂静,阳景站在观众席,看着乌泱泱走来的人群,内心觉得好一阵失落。
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从青春中远去了。
-
回到家,阳景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猫。闻奶奶给起了名字,叫它咪咪。
吃饭的饭桌上,也有了咪咪的一席之地。三人一猫,刚好把四方的桌子占满;写作业的桌上,也有了小猫睡觉的位置,它充当三八线和楚河汉界——但这仅限于它把自己玩困了的情况下。
因为,它不困的时候,最喜欢欺负闻佑荆。
周五晚上,阳景不想写作业,抱着小猫,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笔记。没一会儿,闻佑荆吭哧吭哧踩着楼梯下来,在她面前丢来一双拖鞋,阳景抱着猫看过去,一条条的爪印,尖尖的咬痕,大大一双拖鞋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你的猫干的,给个说法。”闻佑荆黑着脸道。
“咪咪呀,”阳景摸着小猫的头,温柔耐心道:“这真是你干的?”
闻佑荆指着自己的烂拖鞋:“这还用问?这怎么不是它干的,难不成我半夜梦游自己用指甲挠的。”
“你声音小点,别吓到它。再说,我在问它呢,你能不能别那么着急给它定罪。”
人无语到极致是真的会笑的,“它、它……它会说话我倒立吃猫粮。咪咪,过来!是不是你干的!”
小猫被吓得躲进了阳景的怀里,看着哪里像是是有胆量咬坏拖鞋的,喵喵喵的叫声跟受了委屈似的,叫人心生怜爱。
“好啦好啦,不怕啊,知道你是一时调皮,哥哥不会跟你计较的。”阳景又劝闻佑荆:“小猫什么都不懂,你就别跟它计较了,好不好?”
“那我这拖鞋怎么办?”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不刚好有机会买新鞋了嘛。”
闻佑荆心里的火下去那么一点,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看好你的猫,再有下回,我给你丢出去。”
一听这话,阳景陡然拉下脸色:“那你连我一块儿丢出去吧。”
“?”
“你……”
少女抱着小猫上楼。
“跟谁甩脸子呢这是。”
脚步声暂停,阳景回过头来,黑脸看着闻佑荆。
“……”还不让说了。
-
闻佑荆一早就走了。
上回他在芭提雅MAX拳赛上成绩瞩目,荆大成很高兴,只不过抢他的小猫,他就不高兴了。原本承诺给闻佑荆的奖金,他想吝啬一回,以外公的身份独揽,以示惩戒。
但是闻佑荆不理会老人家的弯绕心思,只知道该属于自己的奖金没有到手,他直直地冲进顶楼办公室讨要说法。
闻奶奶没有多少收入来源,家里花销用的钱都是闻佑荆靠比赛赚的奖金。他身上穿的平时用的都是外公家出钱买的,自己用不到多少钱,所以每回都是直接把那些多余的钱交给闻奶奶,自己留下一点当零花。
只不过,老太太也是个吝啬的,连一盏台灯都不舍得买,他和阳景现在用的那一盏还是闻羁小时候的。就连闻佑荆也不知道那么多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把属于自己的钱要回来。
“外公?外公?荆老头,你躲到哪里去了?”
荆大成抱着小猫躲在桌子底下。但他圆圆的身体太大了,有点放不开,桌子快要被他的大块头身材给顶着走了。
荆大成看到了乖乖外孙儿的腿脚。
紧接着又看到了他那张黑沉沉的脸。
嗯,不愧是他外孙,真帅。
闻佑荆:“外公,你躲到这里来干什么?”
荆大成脸上的胡子抖动了下:“我、我跟小咪躲猫猫呢,它调皮,我来这里找它。”
“哦,这样啊,那我扶您起来。”闻佑荆伸手就要去扶。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闻佑荆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荆大成的椅子上,“外公,荆总,我的钱呢?我的钱你还没给我。”
“小屁孩,张口闭口就是钱。”
“你说要给我的,不能因为我抱走你一只猫,就把钱给吞了。再说了,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这回打赢特雷,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
荆大成:“……”
他抱歉地道:“那我也没想到你会要小猫呀,像你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们,那不都喜欢死贵死贵的球鞋,或者最新款的香蕉手机,再不济就是一辆拉风的机车,我以为你想要这些呢。”
“别废话,外公,我的奖金,给还是不给?你要是不给,等明天我回去的时候,再抢你一只猫。”
荆大成:“……”
闻佑荆拿到钱,满意地从办公室出来。
他就疑惑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猫呢。老的喜欢,小的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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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早上,阳景醒来,第一时间是去查看手机微信消息。这两天,总是有个人喜欢大清早给她发信息,六点起床发一次,六点半吃完饭发一次,补课做题发一次,上完课了再发一次。
就等着阳景回个消息,然后确定她是几点醒的。
阳景才不会跟他一起做这么幼稚的游戏,每次她都故意已读不回。
自从家里有了咪咪,阳景就再没去过泽泽小咖,甚至连出门的次数都很少。
咪咪很黏她,会把自己变成一条围脖环在阳景脖子上。它也很黏闻奶奶,喜欢窝在老人家怀里睡觉。
身为一个南方人,她第一次来到北方过秋过冬。这才十月中旬,气温就已经在10度左右。她有预料,这里的冬天一定会比她想象中还要冷。
林琼芳是北方人,她小时候在北方长大,对于这里的天气还能忍受。
阳景白天一直在写作业,顺便帮闻奶奶做了好些家务,中午没睡觉,她有些困了,三点左右缩进被窝里暖暖和和地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到了饭点儿。
咪咪拉完粑粑,闻佑荆去给它清理猫砂,小猫很好奇他为什么要扒拉自己的屎。
咪咪难得对他亲近一点,闻佑荆就开始唠叨:“真是,哪回铲屎不是我给你铲,可你倒好,咬我鞋,用我喝水的杯子泡脚,你跟你那不回消息的头号迷姐一个熊样,都是孬种,都欺负人。”
“喵?”
“你叫个屁,叫的我心烦。”一说起自己受的委屈,闻佑荆就不高兴。
“喵呜呜。”咪咪用头去蹭他的手,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就这么可可爱爱地看着他,让少年想起了另一双可可爱爱的葡萄眼。
闻佑荆:“……行行叫吧,小点声啊。”
一下楼,阳景就看到闻佑荆撅着个大腚在给小猫处理猫砂。没来由的,她突然觉得今天的闻佑荆特别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