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间缝隙里，漆黑森冷。
“莫洛洛”笑的像哭一样难看，硬着头皮道：“我，我是莫洛洛呀。”
宋谨言懒得和她废话，两指并拢竖起，默念咒语，指尖金光一出，他就迅速点上“莫洛洛”的眉心，疼的她浑身发抖。
“不，不要……”
“说！”宋谨言盯着她，眸光越来越凌厉。
云卿快让臭蒙了。她一手捂紧鼻子，一手伸过去握住他指尖的金光，“好了，你能不能对女孩子温柔点？”真是的，也不知道又再生哪门子的气？
男人这种生物，真难懂！
“这里太臭了，我们换个地方去那边慢慢说吧。”她看宋谨言不动，指了指“莫洛洛”的背后，“你贴了符，她疼，哪都不会跑。真的，这儿真的太臭了，还没等你没问出来，我可能就要先窒息归天了。”
宋谨言瞥了眼她捂鼻子的动作，终于还是妥协的放下手，低声“嗯。”了一声。
*
古玩街上，人流涌动。
云卿就近在一家小吃摊前，找了张桌子坐下。
“还有钱吗？”她凑近宋谨言耳边小声道。
“干嘛？”宋谨言狐疑的盯着她。
“嘿嘿。”云卿笑，“我在想你是不是饿了，这家酸辣粉闻着真香。”
宋谨言点着她额头推开，无语的起身，转身前还是问了句：“加不加辣？”
“加！”云卿这次是真的笑开了眉眼，“我还想加个炸蛋！”
“没钱。”
“切，小气鬼。”
小吃摊前，四方的小桌子，坐五个人都会很挤。
“莫洛洛”双手交叠，拘谨的坐着，余光瞥到宋谨言走开，才敢抬头。“你，你们想干嘛？”
云卿看了眼她的肩头，伸手去扫了扫，“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她眼神一冷，“霸着别人的躯壳，想干嘛？”
“莫洛洛”被她眼神看的一抖，是那种摄心的寒，比宋谨言打的那一指，恐惧上百…不，上万倍！
“我，我……我真不是有意的。” “莫洛洛”起身就要跪下，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就像是灵魂里刻的本能。只是刚动了一下便被云卿按住。
“坐好，我没在审问你，那是判官的活。”
判官？“莫洛洛”心抖的更厉害了，他耷拉着脑袋，不敢再出声。
哒。
余光里，面前桌上多了一个碗，碗里飘着的热气很香。
“莫洛洛”呆愣的抬起视线，一双大眼睛盯着眼前的酸辣粉。
宋谨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买两碗送一碗。”
“呜……谢谢，谢谢宋天师。” “莫洛洛”眼角感动的双眼泛着水光，拿起筷子忽然又顿住，他胆怯的看了看云卿，又看了看宋谨言。
“吃吧。”云卿有些无奈，自己长得这么美，到底哪吓着她了？
“嗯！” “莫洛洛”嗦了一口粉，笑的有些傻，“真好吃！”
云卿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忽然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
好好享受吧，等到了地府，除了孟婆家熬的汤，就只有忘川河边的彼岸花还能吃吃了。
想着，她也夹起碗里的炸蛋大吃了一口。
真的香！
“说吧，你叫什么？”宋谨言打开湿巾擦手，给云卿递了一张。
“莫洛洛”喝完最后一滴汤，乖巧的坐好。
“我叫‘张艳’，是古玩城的一只孤鬼。”他心虚的抬了下头，“也就是寄宿在宋天师刚买的那枚扳指里的鬼。”
云卿拧眉：“那枚戒指是清末时期，距离现在已经一百多年了。生死簿上人类寿命百年，除非那些活着，被福报滋养的人类，他们自然活过百年，可以不受地府生死簿干预，但死后也会立马由阴差接走。你又怎么可能以鬼的形态，熬过生死簿上的时间？”她双眼微眯，警惕的盯着张艳，“你在修禁术，修鬼道？躲开阴差？”
“不不不。”张艳吓得赶紧摆手，“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我知道，阴差接人，到时间的鬼会发光引他们来接，你看我，根本没有光。”
他叹了口气，“其实像我这样困在古董里，超过时间的鬼不多，而且没有比我更大的了，因为我是1912年生，刚好是卡在了十年前。”
“十年前？”宋谨言拧眉问道。
“嗯。”张艳回忆，“十年前，我的第一百年。我本来还感慨，原来自己要是活着，是可以活百年的啊。但也知道时间到了，而且阳间是真的也待够了，就每天都盼着阴差来接。日子一天天过，离我生辰的日子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能去轮回了，谁知道古玩城里突然开了一家新店。那家店开业后，整个古玩城就好像被下了什么禁制，或者说是结界，具体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从那天开始，整个古玩城的鬼都出不去，也不会被外面发现，同样的，外面的鬼也进不来。这里就像是一个隐匿在遥城的特殊空间，被阴差遗忘。即使我们寄宿的古董被买走，我们也出不去，最多只能入购买者的梦境。”
云卿：“所以你就办成白衣女鬼入梦，去吃那些购买者的头颅吓她们？”
“那，那个扳指就像是我以前的房子，所以……也会想给它挑个满意的新主人。”张艳脸红着偷看一眼宋谨言，嘟囔道：“起码也要长得帅点吧。”
噗。
云卿没忍住，对上宋谨言危险的眼神，慌忙坐直身子，“咳咳，十年前是哪家店开业后成了这样？现在那家店还在吗？”
张艳：“在，就是最西头的那家【百事通中介】。”
“！”
还真是巧啊。
*
古玩城，越往里走，越冷清，步行街上已经没有摊位，店铺也只有两三家还亮着灯。
最里面，靠墙的一家店铺，银白色卷闸门紧拉着。云卿抬头，二楼亮着灯，窗户上贴着防窥膜，只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影在动。
门头上招牌并不大，也不像其他店铺，店名灯亮醒目，只在绿色的背板上用黑色写着几个字：百事通中介。
宋谨言回头看了眼快站到对面的张艳，“站那么远干嘛？”
张艳摇摇头。云卿双臂交叠在胸前，盯着面前的店铺，替她答道：“这家店有屏障，靠近她会受伤。”
宋谨言有些意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店铺。
简朴的装潢，看不出一丝区别。
云卿：“应该是店里的摆放有什么特殊的方位。”
宋谨言：“那现在怎么办？”
云卿摇摇头，转身，下巴对着张艳抬了抬，“先解决眼前这个吧。”
张艳有些害怕的看着靠近她的两个人，“你，你们要干嘛？”
云卿笑着揽上她的肩膀，“带你回家。”
……
宋宅，客厅。
张艳坐在沙发上不敢乱动，她看了看陌生的大房子，“我现在表面上还是‘莫洛洛’，这么晚了在男人家里，是不是不太好？”
云卿揪她耳朵，“你还知道你现在是霸占着人家的躯壳啊？鬼魂强占躯壳，这具身体散发的全是鬼气，这房子有风水净宅一般小鬼不敢靠近，可是在外面呢？就刚才在古玩街，你肩膀后背，怕都是要趴满了！”
张艳低着头去躲，“疼疼疼，别揪了，别给她耳朵揪坏了。”
从餐厅方向回来的宋谨言丢了包辣条给云卿。他看向张艳，“说吧，莫洛洛在哪？灵魂。”
张艳抿着唇不说话，眼看宋谨言又在指尖凝出金光，忙吓的后退，“不是我不说，是我答应过她，不会告诉别人的。”
云卿拆开辣条吃的一脸满足，“答应谁？莫洛洛？”
“嗯。”张艳点头，“是她自己不要这个躯壳的。”
宋谨言：“灵魂离体，躯体就会死亡，你钻了空子占了她的躯壳，我可以直接把你从里面打出来。”
“不是不是。”张艳慌忙摆手，“那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事，我不会干。我和她是正经交易，而且，而且她没有自杀。”
云卿吃完最后一根，双唇沾了红油，红的透光。她拍了拍张艳的肩膀提醒她，“你那是违规交易，不受保护，到了地府，你占人躯体，属于乱了秩序的过错，一样要到阴司受罚。”
张艳吓坏了，又不敢相信，“不，不会的。地府的事，你说的又不算。”
云卿擦擦嘴，“大的事不算，但这些规章制度，法律法规啊什么的，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
张艳想起酸辣粉摊位上云卿的眼神，浑身下意识的抖了抖，“你，你是谁？”
云卿擦干净手，辣条的味道还在嘴里回味，心情很舒畅。她看着张艳微笑，“你别管我是谁，我刚才和你说的，没有一句话是吓唬你的。而且，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什，什么机会？”
“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带我们去找莫洛洛，让躯壳物归原主，这件事回归正轨。我可以记你将功补过，不用去阴司受罚。而且还可以帮你消除古玩城的影响，让地府的人接你去登记轮回。”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云卿靠在沙发上，唇角一勾，“除了相信我，你还有选择吗？”
客厅静了下来。
张艳内心挣扎了半响，终于下定决心的抬起头看向云卿，“你，你……真能让阴差来接我吗？”
云卿笃定的点头，“能。”
张艳抿了抿唇，开口道：“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