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剑不知道被颠了多久才停下。
她被臭衣服熏的脑袋疼,迷迷糊糊神识就陷入沉睡。
不知不觉夜色已浓,刃应欢掰了个结实树枝探着路,他寻思这个点回去估计武器铺也没开门,再加上反正自己也无固定居所,于是,刃应欢路上看到个破庙就打算混上一晚。
里面蛛网不少,看来很久没人来过,他勉强扫出块地,拿过跪拜用的垫子拍了拍,灰尘四起,他小心翼翼的将天将剑靠放在垫子上,又把外衫盖在了剑上。
武器根据是否有器灵来判断是否有灵,虽然他没见到这剑的剑灵,但他总觉得这剑必然已经开化。
现在的天将剑已经没了原本的金光,但丝毫不减威风,一看就是把名贵的好剑,只可惜如今靠在破旧的跪垫上,身上盖的是如今凡人都看不上的银蝉丝。
刃应欢几不可闻叹了声气,“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找个漂亮剑鞘的,现在只好委屈你了。”
他拍了拍剑柄,双手环臂,找了个舒服角度窝在一旁的地板上。
第二日,天将剑神识清醒,下意识延展神识探看了四周。
破庙、破垫子、破衣服。
脏、臭、灰尘多。
【真好,以后每天醒来都能发觉自己离垃圾堆更近一步了。】
她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神识的迅速。
吱呀一声,门应声推开,早晨的光柔和且不刺眼,刃应欢从外面进来,逆着光,嘴里叼着个果子,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懒散靠在门沿,人没正形,五官却是端正得很,剑眉星目,眼睛自然上挑,嘴角挂着一抹上扬的笑,若不说他是八千万年前的老魔头,任谁看了,这都是风流倜傥少年郎。
咔嚓、咔嚓。
刃应欢吃没吃相,啃个果子愣是啃出了难民的风范,天将剑嫌弃的移开神识。
【果然是修魔的,还逞口腹之欲】
他进门后,又把盖着的外衫改成裹,把天将剑捆得严严实实,一提溜,又挂上肩头。
天将剑感知了一下,她惊恐的发现,她甚至都没感觉外衫臭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堂堂天将剑正在被刃应欢这魔头同化!
今天是不觉得衣服臭,明天是不是就能接受拿她去干粗活了?
切肉?砍柴?
再过一段时间,她是不是看刃应欢也顺眼了?!
天将剑一路上内心思绪复杂,沉浸在自己的痛苦推演之中无法自拔,等她反应过来时,似乎已到了凡人的城池。
刃应欢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喊大嚷,“阿铁——”
阿缇听这称呼就反应过来是谁,无奈道,“都说了,我叫阿缇。”
随后他一拍脑门,想起来早上正好收到把合适的刀,连忙将其取下,“正好,你来看看这刀!”
刃应欢很是自来熟的凑到阿缇身边。
通体乌黑,刀锷微微隆起,刀把如同缠绕一般,刀柄纹路深邃,其中中混着丝丝幽色,阿缇手一横,刀刃闪过一丝湛蓝色的光。
“这把刀是当真不错,玄铁制成,混了万年蓝冰晶,自带寒气,刀柄嵌了幽梦丝,可恍人清明,拉入幽梦,这在对战中可是很不错的技能啊,虽然不是你喜欢的红色,但这刀正经不错呢。”
“呃,阿铁,其实我是来要回戒指的。”刃应欢自觉失约,说话都软声软调。
阿缇也是个热心的,还以为他惦记着红刀,“怎么?不满意?我还可以再帮你找找啊,红色的刀应该也是有的,再等等就是了。”
“你看。”刃应欢抖了抖肩示意阿缇看过去。
方才两人离得太近,阿缇没注意到他肩上竟扛着把武器,虽然被衣物包裹,但看轮廓,大抵是一把剑。
“哎?”阿缇不解问道,“你不是要找刀嘛?怎么整了把剑?”
刃应欢环顾四周,见铁匠铺里没有旁人,便打开了裹着的外衫,语气中满是炫耀,“我可已经有唯一的武器了!”
阿缇眯着眼,“看着倒像是好东西…”
【你才是东西!呸,你跟刃应欢一样!不是东西!】
阿缇见过的武器无数,眼光自是老辣,尤其是成品武器,光是看上面的做工,哪怕不认得材质,都可断定必身价不菲,别的不说,光是这剑柄上镶嵌的白龙珠就并非凡品,即便是放到灵界都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东西。
阿缇摸了摸胡子,他自认看人眼光不差,可这剑着实惹眼,他委婉问了句,“这剑,来路……没问题?”
“没问题,这是我麾下小弟,等了我不知道多少年年,最近感知到我出来,这才来投奔我的。”
【谁会信啊,搞不好你这蠢货等会就被人举报抓起来】
可天将剑不知道,虽说她镇压魔头无数,但这镇压得越来越多,门派也管不过来,时不时就放出来几个大魔头,搅得凡间不得安宁。
阿缇本就觉得刃应欢不像这时代的人,这一听,直接信了八成,其实他们做生意的,倒不在乎对方是人是魔,是灵是鬼,这世间能见到的大多鬼魔都是人修,天生的鬼魔的始终还在少数,而修灵门槛高,灵族也深入简出,鲜少能见到,所以他其实也经常跟鬼魔打交道。
这种刚出来的鬼魔可能会带着些好东西,刚出来,手头紧,所以劝一劝,也就可能卖给他,他价钱给的也算公道,让对方起码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于是阿缇压低声线,“考不考虑拿这把剑来当,我给你九万蓝灵石,我给你找把满意的漂亮的你喜欢的红刀,估计还能余不少。”
刃应欢呼吸一滞,一改平日总散漫睡不醒的模样,眼睛睁得老大。
【等等?!】
【不会吧,刃应欢你不会吧!】
让天将剑选,她宁可烂在这魔头手里也不想进什么拍卖场任人参观。
下一刻,天将剑两侧剑格被刃应欢捂住,“不听不听。”
“?”
【?】
就在天将剑跟阿缇都不明所以时,刃应欢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怎么能当着它的面说这种话!?”
阿缇脸上迷茫更深,“怎么了……”
刃应欢一边脸红一边言之凿凿,“我看人家都说,武器是修行者密不可分的另一半,同吃同睡,共经历,很多时候,说是同生共死也不为过。”
“……那又怎么?”阿缇端起茶杯就往嘴边递。
刃应欢一副阿缇无药可救的模样,昂起下巴,“那不就是修行者的老婆吗!”
阿缇一口茶还没喝下去,直接喷了出来,“噗——!”
【噗——!】
刃应欢听得到的、听不到的,都深表震惊。
他还嫌不够,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又补充道,“你这跟在人家夫人面前给人找小三有什么区别?!”
阿缇也是个脑回路不正常的,这事儿在脑子里一转,他就有了一个清奇的角度,“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把剑之前应该有主?”
刃应欢面露疑惑。
“这珠子,”阿缇指了指白龙珠,“有钱。”
天将剑在心里点点头。
【还行吧。】
“这身段,”阿缇比划了一下剑刃,“多姿。”
天将剑想了想自己杀敌无数的英勇身姿,也是认可。
【那确实。】
“这模样,”阿缇两手一摊,“绝美。”
这就夸到天将剑心坎里了,她感觉浑身舒坦。
【低调低调。】
“人家有钱多姿还绝美,你觉得缺人追求吗?!”
【唉,确实……不是,等等,你在这说剑还是说人呢?!】
刃应欢很受冲击,脑子仿若卡顿,又好像才幡然醒悟。
待他消化完,张嘴就是劲爆内容,“那我也不差啊!我诞生自蛮荒时代,曾好歹是一域魔尊,虽被镇压不知道多少年,但这不正好证明我一直都没对象!身心纯洁,她二婚谈我这样的也不亏啊!”
“这叫那什么来着?”刃应欢想了想,“《年下富婆的纯情相公》?”
【谁二婚啊?!】
【不对,谁要跟你谈啊?!】
【不是,刃应欢你有病吧?!?!】
【啊啊啊啊啊我还是杀了你吧?!?!?!】
阿缇受到的冲击不比天将剑少,他感觉槽点多到他张嘴都说不出完整的话。
蛮荒时代?这起码七八千万年了吧?
一直没对象?这是他能听的吗?
《年下富婆的纯情相公》?
对比之下,那句二婚都显得合理得多。
“你…你说得对。”阿缇颤颤巍巍,咽了咽口水,话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恭维,“郎才女貌。”
刃应欢满意的点点头,不过阿缇说得也在理,他没钱,阿金的前相公显然很有钱。
他瘪着嘴想了下,视线移动到天将剑的剑柄,若有所思。
天将剑轻颤,她已经对刃应欢产生一丝心理上的畏惧。
【你要干嘛……】
刃应欢眼睛一亮,有了想法,他朝阿缇伸了伸手,“戒指给我吧。”
阿缇这会也没别的心思,赶紧把戒指给了他。
刃应欢直接上手把白龙珠扣了下来,抛给阿缇,“卖掉。”
都没比划,直接就把戒指原路按上去,令人惊讶的是,竟刚好吻合。
原本的白龙珠在天将剑上,显得高贵典雅,换上刃应欢这戒指,反倒出现另一种韵味,戒指中如雾气般的火焰流动,不像死物,给天将剑笼上几分幽深神秘。
他冲着天将剑笑得肆意不羁,“聘礼。”
扑通、扑通、扑通。
天将剑第一次感觉,她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