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剑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黑毛小狗没有半分警惕,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醒了?”
她打了个激灵,反应极快窜到一旁摆出了攻击姿态。
刃应欢仿佛没看到,双手撑在身侧后仰,问得随意,“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天将剑昂起脑袋,它自有记忆起便是华彩天宫最受人敬仰的剑,不是说没有别的好剑,但是唯有天将剑无人可将其拔出,直到祁月的出现。
祁月剑尊与天将剑的名号无人不知,何况现在刃应欢正被他们盯上,虽然他们行事低调,可能未被发现,但刃应欢怎么能不知道呢?
天将剑知道祁月向来擅长隐蔽,暗中调查,他们配合过无数次。
天将剑也知道,自己如今是个小狗模样,任谁来都不可能认得出。
可她却心生不满,就像曾被骄纵坏的小孩,自顾自的发出抱怨。
他不该不认得我。
这种抱怨飞快的生长,落地为满满的委屈。
他怎么能不认得我?
理智回笼,眼前人是敌人,天将剑将一切古怪情绪归于身体突然的变化。
她在那些掌门手里看过无数种刃应欢的画像,什么类型都有,当然还是丑的居多,但无一例外,在每一张画像上刃应欢的那种气质是被勾勒出了全貌。
身姿散漫,眼里总夹杂着笑意,似乎天塌下来他都只会感慨一句哇而已,即便有些掌门在画像的脸上涂了乌龟泄愤,可只要盯着看一会,便会觉得画像里的刃应欢似在那嘲讽手段低级,惹得人刚泄的愤原地返还还翻了好几翻。
上一次她与祁月布下天罗地网,一见面便是战斗,直到将其镇压她都没有好好看看这张在掌门口中丑陋无比的脸。
此刻刃应欢正摸着下巴,嘴里念念叨叨,“小黑?小卷?小……”
“为什么非要用小字!”天将剑忍不住插嘴。
“啊?”刃应欢顿了顿,又重新开口,“大黑,大卷,大……”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天将剑嗷的一声扑了过去,若是剑身倒算得上袭击,可此刻小狗身子软软,反而让被扑了个满怀的刃应欢难得一愣。
刃应欢鬼使神差温柔的揉了揉小卷毛的脑袋,天将剑浑身一僵,刃应欢望向天空,火烧云霸占了整片天空,浓烈的在他心中留下重重一笔,“可真漂亮呢。”
他垂首看向逐渐重启的黑毛小狗,明明是相反的颜色,他却莫名认为她很适合这片赤红的晚霞,“如果你还没起名,天绛如何呢?”
“……”意外的,天将剑觉得这名字真真是起到了她心里去,她自有意识以来,最喜欢的便是赤色,可祁月偏爱纯白,白龙珠也好,剑穗也罢,都是一如既往的白,看得她提不起劲。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说自己满意,因为刃应欢知道了必然会得瑟,然后打着我帮你起了一个好名字的名义找她索要好处,她撇撇嘴,“不怎么样。”
刃应欢没多在意,摸了摸她脑袋自说自话,“那就叫天绛了。”
……
而另一边,走到了约定地点的付七数跟炎英炽抬首眺望山脉,这座山脉是这一带最大的,不是高耸也不是连绵,而是单纯的巨大。
炎英炽摩拳擦掌,“挑衅的人就躲在山里是吧!还好应欢哥没来,那些修道的太狡猾了!”
“可是这别说打架了,找人都费劲啊。”付七数摸了摸后脑勺。
一头红发张扬跋扈的人从不知低调为何,他咧开唇角,话里带着几分得意,“烧了不就逼出来了?”
理所当然的话实在太符合炎英炽,付七数毫不意外,毫不意外……毫不意外?
等等!
付七数瞪大了眼睛,“你这小鬼头真要烧山!”
近乎指控的话令炎英炽微微一愣,随即便想到出发前大家的谈话。
东边,最大的,那座山
他,炎英炽,放火烧山
他们,三刹域,赔钱
付七数审视的目光愈演愈烈,炎英炽强压下心底莫名其妙的心虚,试图辩驳,“我没……”
我还没烧呢?
付七数放眼望去,乖乖,这要真烧了,可不是小事,别说赔钱了,把刃应欢卖了他们三刹域都难整。
“那我们就上去找人总行了吧!”炎英炽道。
上去找人?遇到人打架?炎英炽烧山?三刹域赔钱
付七数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他们沦落街头,刃应欢卖身赔款的场面,‘三刹域最后的良心’叹了叹气,“咱们还是回去算了。”
“为什么啊!”
按炎英炽的想法,这都到门口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福至心灵,炎英炽从付七数的眼神中读到了熟悉的剧情,哦,又是……
他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就算是我,要烧这么大的山也要费很大劲的好吧。”
炎英炽本身就是个爱逞强的性子,他虽然身负不知名的强大的火灵之力,可这么大的山脉以他现在的程度想全部覆盖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这个锅我要背到什么时候啊?可……
毕竟是应欢哥说的……
炎英炽咽下所有背锅带来的委屈,别的不说,应欢哥只提到了他烧山,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应欢哥梦里只有他!
提起劲的表情让付七数瞬间警惕,一边提起小鬼头的后领就是往回走,一边嘀嘀咕咕,“跟刃应欢的名声比,还是三刹域的财产比较重要。”
手底下的小鬼像是突然醒来,开始挣扎,付七数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刃应欢三个字,付七数深深叹了口气。
造孽。
三刹域里的人,基本都是刃应欢捡回来的,炎英炽自然不例外。
刃应欢捡他们回来的时候总是说捡到就是赚到,要么给灵石走人要么留下给他干活,有意思的是,面对得瑟想赚灵石的刃应欢,大家无一例外都选了留下来。
可不同的是,面对炎英炽问话一开始就不同,刃应欢让他赶紧回家找阿妈,长大了再来给他灵石,现在全当欠着。
明明身上脏兮兮的,炎英炽眼睛却亮晶晶的,他说什么不走,哥哥长哥哥短,可刃应欢难得坚持,就是让他走,孩子还小,哪里受得了这种话?眼巴巴就要掉眼泪,他们看不下去了,你一言我一语成功让刃应欢举手投降。
留下来炎英炽的明明是他们其他人,可在炎英炽心里,刃应欢似乎是永远的第一位,就如同现在叙述这般,再好,他们也只是其他人,直到曲棠的加入。
曲棠是整个三刹域唯一一个在刃应欢给出选择后决定要走的人,灵石?曲棠抱着不离手的酒罐大咧咧一笑,行啊,下次一定给。
说时迟那时快,炎英炽突然窜了出来,这个平时嘴笨的要命的小鬼像是突然被点亮了巧舌如簧,拼了命的跟曲棠宣传,可曲棠神色淡淡并不在意他口中那些三刹域的好,炎英炽只好继续说下去,直到说出了那句,每个月发酒,曲棠的眼神才有了变化,如同给了鼓励,炎英炽越说越夸张,最后变成了:三刹域每天都会发一罐酒简直良心!
曲棠满意的点点头,留了下来,至于这个酒钱,大家心知肚明,自然是扣在了炎英炽账上。
所以,拿捏炎英炽其实非常容易,只需要——
“如果三刹域没灵石,就要卖刃应欢的身了——”
炎英炽刚想接话,付七数如同预判,又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努力赚灵石给刃应欢赎身,对吧?”
被说中想法的少年睁大了眼,连连点头。
七数哥太厉害了,简直就是……
“那,你就没灵石给曲棠买酒咯——”
简直就是……恶魔的低语!!!
炎英炽本就不灵活的小脑瓜直接当机。
而另一边,刃应欢跟天绛正坐在草坪,谈心。
对,这话说出来,连谈心的两位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刃应欢不像个爱絮叨的人,可他枕着手,一言又一语,你说他不是在跟天绛说吧,他又时不时带上几个问句,甚至是将视线投向她。
可你说他是在跟天绛说话吧……
小灵树逗久了都不搭理他了、他扯掉了水水的一根头发差点被杀掉、他不想当火灵弟弟的妈、小算盘小气鬼、小猫咪爱掉毛、哑巴弟弟到底会不会说话、三刹域会被酒罐妹妹喝穷的……甚至包括人间胜境的流言蜚语,什么斧头大叔比刃应欢看着可靠太多……
刃应欢话跳的很快,可天绛并不觉得奇怪,甚至她心里仿佛浮现了更具象的印象。
她不陌生,对话里的人,也对这些话,更对他这个人。
这是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她跟刃应欢该是很熟悉的关系,他在抱怨之前总是喜欢先抿一下嘴,他插科打诨之下的通常是真心话,他……
软乎乎的黑毛小狗打了个冷颤。
不对!不对啊!
她与刃应欢的关系只是执行封印与被封印的关系,上一次她连化形都做不到,怎么可能跟他熟悉?!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仇视着刃应欢呲了呲牙。
他在她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
就像是能改变她的潜移默化一般……
回想起那些吹胡子瞪眼的老道长们,天绛终于对他们口中的话有了实质性感触。
刃应欢这人!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