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墨煜城抱着暖炉,捧着花茶,百无聊赖地卧在躺椅上,任凭阳光慵懒地撒在身上。
小腹时不时的胀痛让他今日什么都不想干,连神识监控周围都欠奉,望着窗外的小院,风拂过树梢,平添了几分萧条与宁静。
真是安静啊,他想,难得的岁月静好,让他一时间忘了这是修真界,而自己就仅仅是普普通通的一介凡人,方觉恍如隔世。
不对,怎么能这么安静?墨煜城眉头微蹙,突然想起似乎少了些什么。
“陈君安他哪去了?”墨煜城望向身后侍立的翠竹,淡淡地开口道。
这时候他不应该在打坐运气梳理经脉或者练剑吗?
“呃……奴婢也不清楚……”
“呵,怕是跑出去玩了吧,”墨煜城冷笑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不过他现在也实在懒得去浪费神识追踪,只是随口吩咐道:“他既然这么有精神,晚上回来让他挥剑三千下。”
“是。”会脱臼的吧…翠竹心里为同病相怜的君安小弟默哀。
“出问题了我担着,”墨煜城说完,便阖上了眼睛。
……
傍晚时分,借着星光与月色,陈君安抱着一只陶罐回了院子。
“小姐让你回来后去挥剑三千下,”翠竹在门口拦下了他,略带同情地说道。
“才三千?”陈君安听到却松了一口气,澄澈的双眼中露出了狡黠的眸光,喃喃道:“看来姐姐现在心情还不错。”
?翠竹瞪着眼睛看向他,她不懂,但大受震撼,是我等凡夫俗子不配了。
说罢,陈君安便推开主房的门,只见一位妙丽少女卧在椅上闭目养神,如同白玉雕琢出的俏脸上似乎弥散着圣洁的水雾,却又带着些慵懒的惬意。
说不上是出尘还是艳丽,就好像九天遗落的仙子却带着烟火的尘气。
“回来了,”墨煜城睁开眼,随意扫了他一眼,只见陈君安挽着袖口,衣服上还沾着油渍,头发也有些许凌乱,粉雕玉琢的脸上被烟熏得有些红润。
“你这是……出去偷吃了?”
“姐姐这几日为我修炼之事劳心劳力,故而特意做了一只烤鸡为姐姐滋补,”陈君安说着打开了陶罐,笑容十分真诚,当然,这是在看到那黑糊糊的东西之前。
“这是……烤母鸡?”墨煜城怎么也想不到烤鸡如何能和滋补能联系在一起,但当他看到这不可名状的物体时恍然大悟了:“你不会是炖母鸡汤把水炖干了,所以干脆烤制了一遍吧?这旁边黑糊糊的是什么?”
“是红枣,”陈君安虽仍带着微笑,但面上的绯红更甚几分:“我觉得应该挺滋补的……”
……我并不这么觉得!
墨煜城看着那张真诚的笑脸,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割了一小块放入嘴中。
“味道怎么样?”陈君安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问道,满眼的期待。
“你自己尝尝,”墨煜城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唔,呸呸,怎么能这么硬……”陈君安尝了一块,顿时色变,连忙吐掉,有些羞愧地看着他:“姐姐还是别吃了,我这就去倒掉。”
何止是硬?这么甜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墨煜城将含在嘴里的鸡肉吐掉,猛喝了一口花茶,淡雅的茶香冲淡了嘴里的甜腻,方才品味出这“烤鸡”的独特之处:“你放了多少糖?”
“我用红糖炖的,应该也不算多,可能是因为熬干了,所以……”陈君安如实回答道。
墨煜城脸色一沉,红糖炖鸡……这是哪里的风俗?他不理解,但看到陈君安那副失意的模样,许多批评的话到底也没有说出口:“下次送上来之前自己先尝尝。”
说完,仍然感觉嘴里有些怪味道,便觉得自己有些太宽容了,拂袖道:“出去挥剑一万下,没挥完不准回房。”
随后一道灵力波动激荡而出,将陈君安震出房门。
陈君安跌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处女菜,觉得墨煜城生气是应该的,心里不禁有点沮丧,不过想起那句“下次送上来之前自己先尝尝”,忽然又受到了莫名的鼓舞。
姐姐的意思是期待我下次做饭,陈君安如是想,于是阴霾一扫而空,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便去训练了。挥剑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完了,这院子里终于有人疯了。翠竹默默路过,默默吐槽。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面对着大小姐和主母的双重压力会是第一个疯的。
……
癸水第二天,墨煜城自认已经习惯了,却没想到这第二天比第一天更痛苦。
所以安排月事的造物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星光。
同样的陶罐,同样的母鸡。
但至少,这回是汤。
墨煜城不禁赞叹天生道体的天赋着实惊人,仅仅是第二次做饭,看上去就已经十分像样了,令人食指大动。
这回他主动舀了一勺。
呸,咸死了。
他决定收回赞叹,天生道体的天赋点果然没有点在做饭上面。
陈君安又一次被赶出主房,陶罐碎在地上溅了满身。
“你若有闲便去阵中修炼,别来烦我,”墨煜城整整灌了一壶水,仍觉得嘴里发咸。
……
第三天。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星光。
同样的……陶罐已经被打碎了,这回是一碗水煮鱼。
在陈君安殷切的目光中,墨煜城虽然怀疑这道菜是否能吃,但他的家教也不允许自己对别人的好意无动于衷,可是下一秒,他只想把家教给扔了。
“你想辣死我吗?”虽然他仍保持着一贯的风度,但是他头上的汗水出卖了他,“挥剑一晚上,不准停!”
说罢,三道劲风落在陈君安身上毫不留情地将其卷到门外,留下几声清脆的撞击。
“果然还是训练量太少了,看来还得加大力度,”墨煜城看着桌上那一碗水煮鱼,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但又不得不说陈君安近几日修炼成果显著,也不算辱没了这上好的体质。
“到底是谁让他去学做饭的?”墨煜城猛地一拍桌子,然后餐桌也继陶罐之后光荣牺牲了。
呃……始作俑者翠竹站在身后倒吸一口凉气,她觉得大小姐或许不会杀了陈君安,但如果知道了这是自己提的建议……
她决定做点什么,好让自己不成为第三位牺牲者。
“兴许是姑爷自己想讨好小姐吧……”
“我怎么觉得这是在伺机报复,”墨煜城摸着下巴,他也是在严苛的训练中长大的,故而非常有自知之明。
“那小姐不吃便是了,想必冷落姑爷几回,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翠竹其实也很不理解,前两次倒也罢了,这第三次已经明知道陈君安不擅长做菜,大小姐又何必去尝呢?
墨煜城没有说话,看着被打翻的水煮鱼,兀自沏了一杯茶,家教只是一方面,背后自然有更重要的原因,只是并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
第四天,墨煜城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好了,但胡夫人如今还没有什么动作,他便也没有轻举妄动。
荒废了这几天,想到明天便是最后期限,于是墨煜城索性花了一整天刻画玉符。
晚上,陈君安一瘸一拐的如期而至,不厌其烦。
墨煜城烦不胜烦。
“姐姐,这回做的是枸杞银耳羹,没有放盐也没有放辣椒,我尝着觉得还可以,”几日的挫折并没有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丝毫不甘或者恨意,他的双眼还是那么的澄澈美好。
墨煜城揉着脑袋,突然想起诸天万界上一个天生道体神族帝女思无邪,人如其名。
所以这个体质的人都这样吗?
他越发觉得《诸天神体集解》的作者记事不实,缺乏考究。
看着那碗羹,墨煜城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小抿了一口。
不甜,不咸,不辣。
但是,非常难吃!!!
所以他是怎么做到的?
墨煜城懒得再说什么了,陈君安眼中的期待逐渐蒙上了一层失望的阴霾,不过他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虽然在做菜这件事情上面,放弃对双方都好。
“姐姐,我这就去挥剑!”他也没有多耽搁,便走去院子里。
墨煜城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这才发现自己昨天出手好像重了一些,本想着叫他休息一晚,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在他走后轻笑一声,道一句“孺子可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