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想买什么便自己买去吧。”墨煜城随手扔去一个钱袋子。

陈君安双手接住，惊喜地笑道：“谢谢姐姐。”随后便跃入人海中。墨煜城对凡人的玩意儿没什么兴趣，只远远地跟在后头，随兴买些街头小吃权当是晚饭了。

“姐姐，给，”闹市人杂，陈君安在人潮中找了许久才提着东西回到墨煜城身边，将一个糖人递给后者：“我刚才吃了一个，虽然没我想像中的那么好吃……”

又甜又腻，但也不难吃，墨煜城接过糖人，舔了几口，得出中肯的评价，只是对于陈君安来说……或许与平时他做的那些怪味料理一样，淡而无味吧……

“你都买了些什么？”陈君安手里提了不少东西，墨煜城瞥了一眼，看到一双大码的鞋子，忍不住问道：“你的脚有这么大吗？”

“啊，这个是送给陈平的，他现在的鞋子嫌小，所以买双大的给他。”

陈平比陈君安略大了几岁，这个阶段的少年的确是长得很快，墨煜城点了点头，随后又指向另一个包裹：“那这盒黛粉也是带给他的？还是你想涂脂抹粉？”

“不是，不是，是翠竹姐姐说她喜欢用这家的东西，所以我就顺道买点回去送给她。”陈君安直摇头，老实解释道。

“……让你长脑子不是为了让你记这种闲事的，”墨煜城无语：“这些挂件摆设又是送给谁的？”

“青铜塑像是送给赵岭常开琳儿他们的，鹅形哨是送给村里其他孩子的，”陈君安认真地回答道，随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双鱼形玉佩：“还有双鱼佩是送给姐姐和晏欢姐姐的，希望姐姐的友情能够长长久久。”

听上去的确是晏欢会喜欢的东西……墨煜城默了片刻，剩下的那些衣物、特产他都懒得问了，大概也都是为别人准备的，随后说道：“你逛了这么久，全是在给别人买礼物，就给自己买了个糖人？”而且你自己还尝不出味道。

“因为大家平时都很照顾我呀！”陈君安灿然一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姐姐，我看到那边有卖肉串的，我去给常浩买点带回去，姐姐要吃吗？”

常浩因为犯了错，墨煜城自然不想再把他带出来，略施小惩，将他封在客栈房间里，加之这一路舟车劳顿，如今，想必早已饥肠辘辘。

“我不用，你去吧。”

陈君安刚靠近烤肉摊，就听到巷子里隐隐传来哭声，出于好奇，便走近去瞧瞧，发现一个小女孩穿着粗布麻衣缩在巷子角落里正抹着眼泪，顿时心生怜悯。

“小妹妹，你在哭什么？”陈君安矮着身子，温声问道。

小女孩一脸的泪水，闻言抬起头，声泪俱下道：“我把钱袋弄丢了，我娘还在家里等我买药回去，这可怎么办呀？呜呜呜……”

陈君安见她身形瘦弱，衣衫褴褛，定是穷人家的孩子无疑，所言不似作伪，当即不再犹豫，将剩下的零钱全都塞给了她：“要不这些钱你先拿着去买药，你的钱袋丢在哪里了，我去帮你找找。”

“谢谢……谢谢哥哥。”小女孩接过钱，哽咽着说出了自己刚才路过的地方，至于钱袋具体落在哪里，她也是说不清楚。随后就一溜烟地跑出巷子。

陈君安默了默，待小女孩跑走后也走了出来。

“你不会真的打算去找什么钱袋吧？”墨煜城一直站在巷口，对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姐姐，她刚才跑去哪儿了？”陈君安犹有期冀地问道。

“东边。”罗衍城的药房基本上都集中在南边的坊市。

“嗯……”陈君安失望地点了点头，他刚才听那小女孩讲在哪儿遗落钱袋时就有些疑惑——她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太多了，若真是着急买药怎会兜兜转转一大圈？

“你既然知道她是在骗你，为何不戳穿她？”墨煜城倒是不在乎那点银钱，只是对于这种行为有些不齿。

“万一是真的呢？而且看她的样子想必家境贫寒，若不是生计维艰，父母怎么可能会让孩子出来行骗。”陈君安低着头，被骗的滋味并不好受，可他仍觉得她或许是有苦衷。

“你倒是个圣人。”墨煜城轻笑一声，语气略带讽刺。

书上说，所谓天生圣人者，至善至纯，至情至性，至真至诚。换而言之，谓之蠢，史书上可没少写以善助恶之事，那些所谓的天生圣人有几个活下来，修成正果的？

墨煜城可不想自己辛苦培养的孩子长大后变成一个所谓的圣人，空负盛名又如何？连活着都不会。

“那小女孩行事熟练，想必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你今日放过她何尝不是助纣为虐？若有一天真有人的救命钱被她骗去，你又何尝不是帮凶？”墨煜城冷冷质问道。

“这……”陈君安神色一怔，张着嘴欲言又止，面露难色，很显然，他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可即便想到了，他或许也会将钱给她：“是我做错了，望姐姐责罚。”

“哼，我不是要罚你，钱是你的，给谁与我无关。只是想让你明白，凡事不能仅凭善心，若无周全考虑，你的善心或许会害了自己和你身边的人。”墨煜城冷哼一声，想起往事，神色晦明不定。

“我不会。”陈君安冲口而出。

“为何不会？”

“因为我有姐姐在啊！”似乎是看出墨煜城有心事，陈君安突然牵起他的手，抬起头，扬起笑容，一双瞳仁里清澈地映出他的脸。

“与我何干？”墨煜城微愣，随即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甩开。

“有姐姐在我身边，我无论做什么事都绝对不会欺瞒姐姐。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将犯下滔天大错，我相信姐姐一定会阻止我，而我也一定会听姐姐的话。”陈君安语气诚恳坚定。他到底还是不谙世事，不明白这话的分量，不明白在日后无穷的岁月里，他将为这句话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当然，这是后话了。

“所以姐姐，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不相信承诺，也不可能永远陪着你，但是希望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墨煜城抽开手，转过身去：“走吧，再晚就要宵禁了，你还没吃什么东西呢。”

“嗯！”陈君安也不失望，他早就习惯了墨煜城与他单独相处时的态度，虽然语气淡漠不亲不疏，但至少要比陈家那些所谓的堂亲叔婶亲切上太多了，更何况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在修炼上，他对自己说的话全都是为了自己好。

这些已经足以让陈君安知道自己并非多余人，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切更是让人欣喜不已，如此，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