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真看向湛荷,只见她冷着眉眼掰开晓风的手。
“青岚在我进护法堂之前,便已在护法堂执事。我同他共事不过两年,怎能说信便信了他?”
见湛荷态度强硬,柔真便遣了婢子去护法堂请那青岚过来。
松香瞧着晓风那涕泗横流的模样,撇了撇嘴。
“你是叫……松香,是吗?”
猝不及防听到柔真含笑唤她,松香眼睛略瞪大了些,忙点头,“是,帝姬。”
“既然你先道了晓风的可疑行迹,想必是个胆儿大心细的,平日里,应当留心了婢子们的处事罢。晓风此事存疑,你不若再讲讲,还有哪个婢子,有这嫌疑的?”
松香瞧着柔真的笑,不禁缩了缩脖子,“帝姬谬赞,不敢当……”
不等松香话音落下,又有另一个眼睛水灵的婢子开口。
“帝姬容禀,松香平日里,手脚也不干净!”
柔真似有些讶然,“你倒是说说?我瞧着松香,是个好姑娘啊。”
她之前便觉着,松香跳出来揭发晓风的模样戾气重了些。从前她瞧着这圆脸姑娘,可是个可爱娇怯的模样,今儿大不相同,便有意挑拨她跟其他婢子的关系。
见了她揭发晓风,哪一个也不想被她攀咬上。毕竟,平日里,谁没有个错处,本来不是什么大碍,只是放在如今,或许说不清楚罢了。
那个水灵的姑娘,叫念容。
她是小厨房中糕点做得最妙的,柔真记得很是清楚。
念容咬了咬唇,看着松香,大声道:“帝姬最喜欢婢子做的花冻,松香明明是伺候帝姬用膳的,却总是要缠着婢子,学做花冻!”
“这……这怎么手脚不干净了?”松香忙叫道。
念容眼眶泛红,“婢子有一日做花冻,松香便要来打下手。那日帝姬吃的是梅花冻,觉着滋味不对,婢子还被小厨房掌事的姑姑责骂了。后来婢子才发现,每一回松香要帮衬婢子,都悄悄换了一二块花冻!换成了自个儿做的!”
松香尖叫起来:“那又怎么样?帝姬喜欢你做的花冻,常常给你赏赐,我这个伺候用膳的也想讨好帝姬,怎么便不成了?不过便是学的不如你罢了!我还想着……等到哪一回帝姬吃不出来了,那我也能做花冻献上了!”
她忙转向柔真,辩解道:“婢子每回同念容一道做花冻,念容都是看着婢子做的,婢子怎么下得了毒?”
柔真看着她娇俏的娃娃脸,仍然柔柔笑着,道:“若念容当真时时看着你,那你怎么换的花冻?”
那去护法堂传人的婢子脚程极快,习武底子又扎实的青岚来得更快,这说话间,人已到了房外。
松香忙道:“晓风!什么……青岚!他们才是下毒之人!帝姬快问问他们!”
柔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意不减,又将目光投向了进来的青岚。
去传唤青岚的婢子,也并不知晓到底生了什么事,于是青岚有些疑惑不定地进了房以后,见着湛荷冷眼看着他,地上又跪了晓风,心下大惊。
他立刻跪下,心中担忧是与晓风的私会被发现,又不敢贸然主动道出,只能试探着问询。
“帝姬可否明示,这是……”
柔真又端起茶,轻呷了一口,才道:“听闻你时常在苍禅殿外查探,敢问青岚执事,是意欲何为?”
“这……帝姬恕罪,护法恕罪!灵苑小姐吩咐属下盯着苍禅殿的动向,属下不敢不从。”
湛荷“嗤”了一声,“那个草包吩咐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连知会我都不必了,我怎么敢恕你的罪。”
毕竟是自己手下的人,一同办了许多事,不少都是同生共死的任务,今日却听见青岚如此言语,不怪乎湛荷分外生气。
青岚硬着头皮解释道:“属下不敢冒犯帝姬,也不会进入苍禅殿暗探帝姬,只是不得不偶尔汇报一二帝姬什么时候出了殿。此等,应当不是紧要的事情,况且湛荷大人……也极少同苍禅殿来往,属下以为,大人也不愿管此等小事。”
柔真瞥了湛荷一眼,见她眉眼更冷几分。
“事无巨细,都须上报,你忘了国师的命令?”
柔真禁不住轻叹一声。湛荷当真是疏离到,属下都以为她与自个儿并不和睦了。
青岚脊背一紧,“不敢。”
似乎抬出国师,哪一个人都害怕至极。柔真想,她许是见藏昙见得少了,听他的事情听得也不多,竟远不到这个程度。
这个青岚,要这样解释,也不是说不过去。只是,这样便信了他,未免太过儿戏。
“你可是同晓风有私交?”
柔真骤然插进一言,青岚的手猛地收紧,一侧一直沉默跪着的晓风也是猛地攥紧了袖子。
将他俩这个动作收入眼底的柔真接着笑道:“是……也不是?”
“……帝姬恕罪。”
“晓风都以为你是心怀不轨,死了也要替你挡罪。若我们今儿就听你一言便信了你,也未免太说不过去。灵苑小姐仍在禁足,今时也不好找她对证。你道是……该如何自证清白?”
青岚嘴唇动了动,却未立即接上话。
此时,有柔真派去看在小厨房的婢子奔到帘后,高声道:“帝姬!国师大人如今在小厨房,派婢子来知会您一声,查到的痕迹与毒物已经带走。”
这屋中人都意外地抬起了头。
藏昙派人同柔真一道审问这些婢子,自个儿又亲自去小厨房查探了。
松香突然从袖中掏出一片极其锋利的刀片,朝着脖子狠狠抹去。
温热的血突然飞溅,溅到了柔真的绣花鞋面上。
方才正是意外时,青岚和湛荷都来不及拦住她,只能看着她迅速自尽,倒在了地上。
柔真收了收脚,将沾了血的鞋面藏在裙底,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大口热茶。
她摁住自个儿有些微颤的手。第一次直面如此残丨暴的自尽,她觉着心颤得真是有些狠了。
还是湛荷率先言道:“命几位手脚灵活,有习武底子在的童子来看着这几个婢子。青岚便随我去寻国师。”
她低下头,看着跪着的青岚,“你怎么发落,听从国师处置罢。”
“至于帝姬,便不劳再走这一趟,若有了结果,湛荷会来苍禅殿知会帝姬。”
藏昙察探到了线索,却并不来她房中告诉她,而是径直回了圣殿,想必是要紧的线索,湛荷急于带青岚回圣殿,也是情有可原。
她原本自然是想跟着一道去的,只可惜她这身子已经是极限,方才又见了松香自裁,更是心如鼓擂,胸闷起来,也不好再跟着。
柔真只好抿出一个笑,“好。”
等湛荷带着青岚匆匆离去,一行童子鱼贯而入,有二人将松香的尸身抬出,又细心抹尽了地面上残余的血迹,剩下的围着那几个婢女,神情肃穆。
萝蔓瞧柔真神色倦怠,又抬起手,给她摁起眉心来。
“帝姬可还好?”
柔真向后倾了倾,靠在了椅背上,深喘了一口气,道:“有些乏。但眼下,还是先弄明白松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