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冷秋潼的肩膀太单薄，江赫靠的不那么舒服。
他倒回车坐沙发。
冷秋潼盯着自己突然空掉的肩头，心里怅然若失。
刚刚是冷秋潼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江赫。
沉沉的重量，温暖的体温。
自打从澜夜坊出来，他心跳声震耳欲聋。
只是不等他回味，身侧传出刺耳的回应。
“我家……宝宝不是经常来我家吗？”
冷秋潼当了二十年的乖学生，暗恋江赫已经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但没想到，季念竟然都去过江赫家了。
还是经常去！
“江赫，我不是他。”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里！”
冷秋潼试图跟他沟通。
但江赫实在太醉，满心都是另一个人。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冷秋潼纵然生气，但仍被这句话撩红了脸，不自觉盯上江赫的嘴唇。
司机已经瞟了好几眼后视镜，刚开始是怕喝醉那位会吐在车里，后来是怕旁边的短发姑娘被坏人骗了，再后来车灯一晃，他看见短发姑娘的喉结……
两人视线在后视镜里对上，司机很识时务地播放车载电台，一首?玫瑰少年?代表他坚定的立场。
冷秋潼抿了抿自己的唇，最终还是缩回自己的位子里，跟江赫拉开距离。
好险。
他绝对不要当季念的替身。
他要江赫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
“麻烦送我们去京大，停南门男生宿舍门口。”
“哦！行！”司机立刻应声。
没想到还是两个高材生！
除夕夜，京大宿舍仍有纯爱战士守夜。
几个不只是大几的男生跑到宿舍楼下集合，拿着仙女棒互相帮忙给各自的女朋友拍小视频。
“可得给我找个帅点的角度！”
“这样显腿长不？要不还是这样？”
“我说你镜头对着哪儿啊？这拍的是我吗？”
负责拍视频的男生不知看到了什么，兄弟们的仙女棒全都出画了。
“哎？你们看那人是不是江赫？？”
“心理系那个？叔叔贼有钱那个？前段时间出柜那个？？”
“大除夕的他怎么回宿舍了？旁边那个是他绯闻男友吗？”
“太黑了看不清啊，好像有点矮……”
冷秋潼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焦点，江赫太高了，腿上又打了石膏，冷秋潼个子娇小，搀扶起来实在艰难。
“同学，能帮我扶一下我朋友吗？他喝多了不好走路……”
冷秋潼找前面的人，那人回头，一脸怕麻烦不愿意的样子。
“大过年喝这么多失恋了啊？？”
下一秒，两人都愣了。
高鑫手里拎一兜桃，一眼就认出江氏集团太子爷。
第二眼认出同系的冷秋潼。
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冷秋潼搂着江赫的yao，江赫头憋屈地靠着冷秋潼。
什么情况？？
江赫喝多了被冷秋潼背回宿舍？？
他俩又什么时候变朋友了？？
＊＊
“念念，该起床啦，今天是初一不许睡懒觉哦。”
次日一早，季念卧室门外响起李美姚的的声音。
她对着自己的手机笑的难以自控，片刻后抬手再次敲门，“念念，要是再不起来，妈妈要开门放李物了哦～”
就在李美姚准备第三次敲门时，“啪”的一声，房门打开了。
老小区别的不行，就是暖气巨热。
此刻季念上身宽大白T恤，下身居家短裤，脖颈反着细腻水光，短发乱蓬蓬的倒是还很松软。
苍白的脸蛋上盯着两个大黑眼圈，着实吓了李美姚一跳。
“儿子，你不会一宿没睡吧？”
季念挠了挠头，起床气没消，当下并不想接话。
李美姚自顾自的继续话题，“对了，江总昨天还满意吧？我看人家能来咱们家就是默认了！儿子你可真棒，不到一个月就把自己未来的路给铺平了，先前妈妈还很担心你来着……”
季念揉着太阳穴往洗手间去。
“担心”这两个字从李美姚嘴里说出来，实在太刺耳了。
跟李美姚擦身的时候，季念抬了下眼。
“昨天没机会说，那笔钱你别动，我不是和你商量。”
简短的三句话，李美姚吹美甲的动作一停。
片刻后又恢复，她媚然一笑，“放心吧儿子，妈妈后来也想了一下，那笔钱还是给你留着，妈妈不会动的。”
季念盯着她的脸，想验证她的话是否可信。
“哎哟是真的！妈妈有骗过你吗？”
李美姚上手要挽季念胳膊，被他抬手打掉，转身进了洗手间。
关上门，拧开水龙头，他坐在合着的马桶盖上，手肘搭着膝盖，听水声，他偏头，阳光打在他单薄的单眼皮上。
两平米大的洗手间却有个朝东的窗户，小小一个四方块，开在墙角上方。
晨光锐利得似无数细密的针，直直刺向他，他下意识地闭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
作为不合群课代表，往年初一会给他发新年祝福的就只有江赫。
今年不一样，1808宿舍群，还有江氏心理咨询部的工作群，他收到了两条新年祝福。
但唯独没有江赫的。
季念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给沈清琪发微信，问知不知道江赫在哪儿。
那边倒是很快回复语音过来。
“少爷吗？早上接回家了，季同学不用担心，关于年假期间的工作安排我跟你说一下……”
后面又跟了几个文档，但季念就只盯着前面那几个字。
“早上接回家了。”
心里一阵烦闷，所有不安的情愫顷刻间破土而出。
从哪儿接回来的？
他昨天晚上没回家跟谁在一起？
既然现在回家了，看到自己打了那么多未接电话为什么不回？
听沈清琪的语气，江赫此刻绝对不是不能回信息的状态……
此时此刻，江赫也在江家的洗手间里，对着手机，跟季念几乎一样的姿势。
但不一样的是，他家洗手间十平米，干湿分离间，还有明亮的磨砂落地窗。
宿醉加断片，他现在头疼的要死。
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在几个月没回过的男生宿舍里，床板很硬。
唯一在宿舍里的人说也没看到是谁把他送回来的，但江赫不知怎么的，好像又知道那人是谁。
没等他弄明白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自己叔叔定位到位置，直接让司机抓了回来。
这会儿江宰言刚结束了对他长达半小时的训话后，给他转了笔压岁钱，才出门去忙工作。
江赫躲在洗手间里复盘昨晚的事。
看到季念给他打了很多电话莫名觉得心虚，但想起昨晚自己被放了鸽子又有些理直气壮。
他还算理智，大概猜到季念爽约的原因，先点开朋友圈，想看看沈清琪有没有发关于昨晚总裁办加班的信息。
可没滑几下，他手指就石化在了一条昨晚凌晨更新的图文上。
来自好友【好一朵金莲花】
文案：【除夕家人聚餐，ps：江总本人真的很nice～】
照片江赫直接放大，一眼认出是在季念家餐厅拍的。
餐桌主位上他叔叔抱着季李物，季念坐在边缘，只出镜半个身子，但夹着肉的筷子正在往他叔叔的碗里送。
江赫捏着手机的手一紧，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随后，季念暴躁的语音弹过来了。
“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如果因为昨天晚上我可以解释，躲着能解决什么问题？”
江赫仰头冷笑。
呵，这就是他心爱的宝贝。
还真是会恶人先告状！
他愤怒的关了手机不想再看，不出两分钟又重新解锁，手指快速在已经裂开的屏幕上敲击。
季念这边终于收到了回复。
第一条语音就是要开战的意思。
“我闹？”
“好，那你就解释一下，我叔叔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的除夕饭桌上？真是太其乐融融了，连你妹都那么喜欢他，盲猜你妈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吧？”
“这难道就是你们总裁办的加班？”
“真是好一个家人聚餐！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在澜夜坊像个傻逼一样等你？”
语音一条接着一条，像油锅里爆裂的豆子。
季念眉心越皱越深，不知道江赫又在发什么疯，竟然连自己叔叔的醋都吃，要不是为了江赫，他大可不必在总裁办当受气包，还要公司人异样的眼光，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走了江赫的后门才留在总裁办，可实际凭他的成绩，他进江氏企业最大的绊脚石就是江赫！
季念也气得不轻。
像是猜到什么，他也点开朋友圈。
他好友少，果然没几下就看见李美姚那条煽风点火的图文。
再退回聊天界面，未读信息增长了十几条。
几乎都是江赫发来的，只有一条不是，季念偏偏就像看到了那条。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巧。
江赫因为李美姚那条朋友圈打翻了醋坛子，彻底忘了自己昨天晚上也不“干净”。
此时季念扫着高鑫发来的信息，睫毛一颤一颤。
【你跟江赫吵架了吗？昨天江赫喝多了被冷秋潼送回宿舍，还被人拍到发在学校论坛了，大家都说你太子妃位不保，还有那个冷秋潼，他又是什么时候跟江赫走到一起的？反正我看他感觉怪怪的，你还是注意一下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俩爱吵不吵，可别影响我以后进江氏！】
高鑫一直刀子嘴豆腐心，看着嫌弃，其实就这几个字，他翻来覆去编辑了一宿。
江赫连发了十几条对方都没回复，大少爷快把自己气出心脏病来。
他急脾气，最后直接给季念弹了视频通话邀请。
那边还真接了，没让他等。
画面接通，两个人身后都是洗手间。
江赫气焰嚣张，“怎么不解释？你那么聪明不是最会解释？”
季念这会儿表情已经恢复平静，他吐一口气，“回家是因为李美姚说要动我爸给我的钱投资，给你打电话报备但你没接，你叔叔怕我去找你非要跟着，阿姨一共做了十二菜你叔叔吃了有八个，我还没生气你倒是来兴师问罪了？”
江赫张了张口，没等出声季念又继续。
“但是现在我很想知道，江少昨晚失联是去了哪里？又是跟谁待在一起？”
江赫一愣，事态突然反转。
他眼神飘忽不定，全然没了刚才的士气。
“昨天我和宋涯那几个在澜夜访喝酒啊，你不是知道吗？”
“嗯，喝完呢？”
“我，我喝多了，他们就找人把我送回宿舍……”
季念偏一下头，“找了谁？冷秋潼？”
江赫顿了下，他的感觉果然是对的，镜头里季念直视着他，令他烦躁的直挠头，“都怪宋涯那个傻逼，怎么会把冷秋潼找来啊？明明知道我一直等的是你！”
见季念不说话，江赫愈发心虚起来，随即诅咒发誓。
“我跟他什么事都没发生，当时已经很晚了，他把我送回宿舍我们就睡了……但是我们不是在同一个寝室睡的！”
江赫说的十分肯定，但他根本就喝断片了，到底有没有把冷秋潼错认成季念，说实话他并没有完全的自信。
从早起时的状况看，应该没有做太出格的事。但他记得在他胃里最难受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在旁边照顾他，给他递水……
江赫努力搜索，还有什么更毒的毒誓能让季念相信自己，对面画面中，季念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赫顿了顿，抬头看着季念。
他单手托着下巴，细细的腕骨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蜿蜒，脸颊消瘦，气色不好，人看着很累。
“江赫，我们好像两个在捉【j的恋人。”
他是笑着说的，但眼尾却晕开一圈红色。
一瞬间，江赫想说的话全哽在嗓子里。
是啊，他们不该这样。
在一起三年，他们从没这样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