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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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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刀在顾家待了几日,等自己觉得身体无恙就离开了。

顾倾城没有拦他。

看着赵小刀离开的背影,她还是不明白——这人明明很想活着,但有些时候,又会叫人觉得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命。

他会仔细地照顾自己的身体,按时吃药,说忌口就忌口,但若是让他试毒,也依然一副无惧无谓的模样,仿佛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这样子让她想起了方英。

顾倾城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可惜方英已去。

若是方英还在,一定会发现一件惊人的事情——

赵小刀的模样和赵逐竟有七分相像。

但纵使有人见过赵逐再见赵小刀,也绝不会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因为赵小刀总是死气沉沉,周身弥漫着一股拒人于三尺之外的气息。

他最常见的表情是嘴角微抿,似笑非笑,一举一动皆像木偶一样僵硬,真正笑出声的时候,几乎分不清是在喜悦还是讽刺。

身形上也半点不像。

赵逐带着少年意气,走到哪里都挺拔如松,他以剑术见长,常年习武的经历让他肩宽体长,看起来半点不单薄。

而赵小刀身材消瘦,就像一根随时可能弯折的竹竿,加上气质阴沉,走起来更是犹如鬼魅。

赵小刀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行走上,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才迈出下一步。

他其实比顾倾城想得更在乎自己这条命,可惜他要去的地方却是个赌命的地方。赵小刀紧了紧包袱,往城外走去。

山高路远,赵小刀走到佩城,准备在此歇脚几天。

他本不打算在路上拖延时间,但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要做这件事——他要找人打一把刀。

天气阴沉。

周向晚见到赵小刀的时候正飘着雪。

这个自称是赵刀刀朋友的男人已经过来找过三次,每次都被人拦下。周向晚在剑炉的时候多,听人提起才知道这事,特意过来看看。

还未靠近,远远就见那人拿着顾倾城的信物等在陆家门外。周向晚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

赵小刀说明来意。

周向晚笑了笑,这人连订金都付不起,寥寥几语就想让他打白工,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道:“阁下,我人好,但陆家可不兴赊账。”

赵小刀抿了抿唇,皱眉道:“不是赊账……”

周向晚搓了搓手,转身道,“算了,天冷,先进来吧。”

“多谢。”

二人走进屋内。

赵小刀行礼坐下,沉声道:“单子你能否先接了,我到时候自会带钱来取。”

“凭什么?你是顾神医的朋友,可不是我的朋友。”周向晚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我……”赵小刀叹了口气,神色诚恳,“实不相瞒,如果世上还有其他人能打这把刀,我绝不会来陆家叨扰,但……这把刀只有你能打出来。”

“哦?”周向晚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赵小刀低头轻咳两声,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在打一把刀鞘。”

周向晚皱了皱眉,面露不善地看向他手里的信物:“谁告诉你的?”

赵小刀摇头道:“不是顾倾城,她不知道这些。”又道,“我要打的这把刀你曾见过的,就是赵刀刀手中的那把黑刀。我想这世上的铸剑师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清楚那把刀的样子。”

周向晚知道赵刀刀不见了,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此时听眼前人说起黑刀的事,心中一惊,莫非那把刀……他担忧道:“赵刀刀在哪,发生什么了?”

赵小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她一定还活着。”

“你……”周向晚想了想,将话头咽下,他自然也觉得赵刀刀还活着。便问起另一件事:“她的刀怎么了?”

赵小刀道:“那把刀没了。”

“怎么没的?”周向晚皱起眉。

赵小刀沉默片刻,叹气道,“断了。”

“断了?!”

周向晚掂量过那把刀,他现在还能想起当时心中的惊讶,黑刀分量很重,刀身和刀柄浑然一体,要震断那样一把黑刀,得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周向晚的语气有些急切,“怎么断的?”

赵小刀摇了摇头,不急不缓道,“我只知刀断了。”

“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周向晚盯着他的眼睛。

赵小刀没有避开视线,静静地看向自己的手,“……赵刀刀。”

周向晚瞪大了眼睛,他收回视线垂眸沉思,片刻后又上下打量着赵小刀,问:“你是赵刀刀什么人?”

他忽然想起赵刀刀那把黑刀的名字是“赵小刀”,这人自报家门的名号也是“赵小刀”,人怎么会和兵器同名,莫非是认识赵刀刀的人特意借此名隐藏身份?

知道这名字的人不会是赵刀刀的仇人,不知道的人也无法分辨出这其实是一把刀的名字。

倒是不错的计谋。

赵小刀道,“我是她的朋友。”

周向晚追问,“为什么从没见过你?”

赵小刀的语气有些落寞,“我从她的家乡来……”

“什么地方?”

“我不能说。”赵小刀说完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能说服周向晚,他抛出了第二个证据,“我知道她的刀法。”

他问周向晚借了纸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几个小人。

周向晚心中暗惊,他认出来了,那的确是赵刀刀使过的招式。

周向晚抽走纸张,扔进火盆,看着那张纸全部烧干净,道,“我考虑一下。你现在住在何处?”

“客栈。”

“陆家在郊外有座宅子,你既没什么钱孤身前来,不介意的话就先去那住两天。我决定好会再找你。”

赵小刀低着头,轻轻勾起一边嘴角,眼中却没有笑意。

他自知求人办事,还是听话些好,况且身在佩城,住在何处于陆家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好。”

赵小刀起身欲走,周向晚突然喊住他,问:“她的旧刀有名字,新刀呢,名字定了吗?”

赵小刀一愣,冷声道,“没有,新刀不需要名字。”

她已有过一把有名字的刀,此后的刀都只是刀罢了,兵器而已,又何须再起新名徒增牵挂?

周向晚见他突然阴沉脸色,心中一紧,他不知这人武功高低,怕他一怒之下拆了陆家,劝道:“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到时会有人带你过去。”

“多谢。”

到晚上。

赵小刀已带上全部家当换了地方。

他整理好床铺,坐到桌前。

他又在写信。

赵小刀已不记得这是第几封信,他没有去数。他也不记得今天到底是哪天了。

他只记得自己要赶着时候,要找到刀刀。

其实不该这么悠闲的,可他发现自己心越急,人就越慢,要做的事太多,就好像高山堵住了前路,巨石压在了身上,反而一步都迈不出去。也或许是做人不久,还需要习惯。

赵小刀笑了笑,继续写信。

本来他记得很多日子,他以前总喜欢一天一天,一刻一刻地数着时候,记着日子,但这些天他却强迫自己不能记着——只要不去数,这些分别的时光就会变得短暂,变得模糊,变得没那么磨人。

这习惯改起来比想象中更难,不过自从他开始写信,好像就变得容易一些。

在赵小刀还是一把刀的时候他总会想着未来。

幻想自己会如何生活,幻想刀刀的样子,想着要是哪天赶上她心情好,还能看到她舞刀的样子。

然而这些日子他却控制不住地想起很多过去。

那时候他还是黑刀,整日没什么可做的,就是听声儿。他听风声,脚步声,还有赵刀刀的声音。

刚开始是不信那小姑娘的,只是世上能听见自己声音的只有一人,所以不得不信。到后来,他已能从上百道声音之中辨别出赵刀刀的那道,他熟悉她的呼吸,她的脚步,她说话间习惯的愣神,甚至分得清她束起发丝的声音。

赵小刀叹了口气。

那些黑暗的,令人不安的过去,居然也能令人怀念。他漫无边际地想象起尚青山的模样。

赵刀刀曾和他提起,她是被师父带上山的。

赵刀刀的师父武功已出神入化,旁人都叫他楚天师。

赵小刀分不清楚天师的声音,他鲜少听到楚天师和赵刀刀说话,印象深的,是尚青山上那堆叽叽喳喳的弟子。

赵刀刀和他倒了快一月的苦水才把这些人的事迹说遍。

在他们遇到前,她被那些人说过走后门,被罚过清扫演武场,常常因为打水赶不上饭。

遇到之后,赵刀刀在能拿稳刀的那天晚上就刮花了那些人外墙。

可惜第二天被发现了,又被狠狠教训了一番,后面刀法长进才渐渐好起来。

赵小刀还记得有只猴子经常叫得很尖,那是赵刀刀师兄从后山抓的,不知那伙人从哪学来的招数,把猴绑在演武场角落里,整天鞭笞着,高兴了就去逗两下,有时赵小刀远远就能听见他们逗猴喊赵孤娘的声音,那些人起哄的声音比猴叫更难听。

等赵刀刀打得过他们之后才渐渐听不见那只猴叫。

不过半夜里仍会有人偷偷翻进屋来,这时候他总会喊醒她,算起来,赵刀刀的刀法也是那会儿练得最勤了。

后来刀法变好了,赵刀刀才敢走得远些,尚青山的悬崖她只闻其名,一直想去看看,真看到了却有点失望。

高还是高的,险也是险的,可惜悬崖边上待着的师兄师姐们太多了,不论什么时候悬崖边都有很多人,她后来便不怎么去了。

唯有楚天师罚人的那段时间——有人私闯了师父练功的地方,被罚倒挂在悬崖上面壁,那会儿人少,她才又去了几回。

就和见到悬崖那次一样,赵刀刀对其他地方的期盼也一点点破灭了,她在尚青山上没了留恋,待着的十几年有大半时间想得都是离开。

听说下了山走很远的路就能看到海,她不知道海是什么样子,如果能下山,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海。

寒来暑往,后山的树木参天。

她终于等到了机会。

赵刀刀第一次离开门派那天走得很狼狈,因为下山的路她记错了,尚青山丛林茂盛,她身上的衣服被树杈划破许多口子。

大概是下山太开心,她没注意到这些,就穿着一身破烂去棋摊周围凑热闹。

赵刀刀就是在那儿遇到了周忌,她下山后的第一个朋友。

那个朋友不在此间。

赵刀刀站在树上,眺望远处广阔无垠的雪地。

轮回城大得没有边界,她叹了口气跳到屋檐上往回赶去。

还是找不到出城的路,她没想到出城会比下山还难。

赵刀刀记得第一次下山,周忌带她去看了海,海浪汹涌,危险更甚悬崖,她看的惊讶,入了迷,周忌就趁着她愣神讲了许多话,带着她进了铺子,于是她就花光了所有钱买了一件蓝色衣服。

那件衣服却不在她的身上。

花九九没必要在这事上说谎,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畔的景色向后飞跃,赵刀刀一边思索,一边又觉得待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这几日她用树枝做刀练习,原来很难使出的那几招居然很容易就使了出来,只可惜手上没有一把像样的好刀,威力有限。

赵刀刀盘算着如果要在这里久待,她不可能永远跟着花九九跑,在花九九眼皮子底下太容易被发现了,她很难找到机会出来探寻城门。

“嘶——”她捂着心脏突然停下。

心尖的痛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赵刀刀弯下腰捂住心口,缓了会儿抬起头。

眼前一朵小小红花于屋顶几片积雪下的黑色瓦片间冒了头,摇曳于风中。

那花红中带紫,在冬日盛开着,花瓣小巧精致,煞是好看。

这花她从没见过,赵刀刀多看了几眼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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