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栋白墙黛瓦的徽式建筑坐落在青山绿水之上,飞檐翘角,青砖黛瓦,依山傍水,错落有致,尽显地势之妙。
小船在河面上泛起涟漪,染柳烟浓,柔韧的枝条垂落在河面上。
清泉滚滚将小镇每家每户串联起来,达到了人与自然融和。
明念坐在纪以川搬的木凳上仔细观察每个行人。
路过的村民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看向坐在纪家门口的小姑娘。
每路过一个中年妇女,明念都会扫视她的面容,然后再低头瞅一眼手机照片。
景家人给她的照片是十五年前的合照,隔了那么久,在柴米油盐的侵蚀下,谁知道景昭禾现在是胖还是瘦,是满脸皱纹还是长满雀斑,更年期给女人带来的副作用太多了,没有金钱的滋养,明念很难想象十五年后的景昭禾现在是什么样子。
“你是小川的女朋友吗?”有个老乡凑上去,好奇询问。
“不是。”明念头摇的似拨浪鼓,极力否认。
“王婶,她是我大学同学。”纪以川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从厨房走来。
“哦哦!”王婶笑得乐呵呵,“同学好啊,都是高材生!以后也很有可能在一起呢!小姑娘,我给你说,小川话少但很善良,当年我儿子掉到河里,就是小川救上来的!他还会做饭,你以后要是嫁给他啊——”
“王婶,王叔是不是等着您买的酱油,回家做饭呢。”纪以川打断王婶滔滔不绝的推销他。
“哎哟!看我这脑子忘了!我先走了小川,改天领着小姑娘上我家,尝尝我家老头子做的清蒸鱼。”
“嗯。”纪以川点头。
纪以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明念能从他含笑的眼眸中,看出他心情不错。
“晚饭做好了,去客厅吃饭吗?”
明念依旧摇头,“我想晚上在外面多坐会,欣赏外面的风景。”
“等等,你做的什么饭,好香啊。”明念的馋虫却被饭香味勾出来。
“排骨小面。”纪以川把碗放在明念眼前。
这下不仅是嗅觉,视觉上的也吸引明念。
鲜嫩多汁的排骨看起来被炖的很烂,龙须面淋上浓郁的汤底,上面还搭配几根青菜,可以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高油高碳吃了这碗,我明天会肿吧。”明念一边碎碎念,一边接过碗,最后心口一致,安慰自己,“只吃一顿,应该没事。”
“你不进屋里吃饭吗?”
“我想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明念夹起面条,轻轻吹气。
她三两下就吃完一碗面,平常她很少吃碳水,偶尔食用也只吃荞麦面,白面条她好久没吃了,淋上酱汁真的好香……
古镇的人天黑后基本上就很少外出,明念的手机也没电了,她坐在外面除了喂蚊子没有任何意义,她扶着墙,单脚一蹦一跳地进院子。
“今晚你住这个房间。”纪以川收起碗筷,抬手一指西边的一个房子,“还有,明天我带你去见你景老师。”
“真的吗?”明念开心不已,眼眸深处瞬间被点亮,她单腿蹦跳速度加快走向他,“不过为什么,你今天不想带我去见景姑姑,明天就愿意了。”
“今天是张老师的忌日,景老师通常会独自呆着,不想见任何人。”纪以川沉声解释。
张老师是指张平,景昭禾的爱人。
明念抿了抿唇,经过他旁边时,抓住他的手臂当支撑点,嗫嚅道:“谢谢。”
她清清嗓子,提高音量,继续说: “给我二维码。”
纪以川皱眉,疑惑的目光望向她。
“住宿费、餐饮费以及医药费。”明念弯起杏眸,用最柔的声音说最无情的话,“我不想欠你的,单纯的金钱关系会让我更心安。”
纪以川骤然心凉了半截,看了她良久,似乎明白了在明念眼中,他和那些她在开学时想要雇佣的搬家工人没什么区别。
“我只收现金。”纪以川淡淡地瞥视她一眼,抽回被她握住手臂。
路边卖烤地瓜的大爷都有二维码,你只收现金?
真是个怪人。
明念认真思考后,说:“这附近最近的银行在哪?你明天能带我去吗?”
“不行。”纪以川声音冷到极点。
小镇晚风扫过清泉带着一阵阴凉,吹过明念胳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那开学以后再给你吧。”
*
简单梳洗后,明念换上纪以川给她准备的睡衣。
看款式应该是他妈妈的衣服。
趴在床上,给手机充上电,明念阅读《Architectural Digest》最新一期电子杂志,读完后,无聊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明念的父母本来想让她报经济学,但她自己做主,改选了建筑设计专业。
平原镇不愧是存留千年的古镇,建筑像是一副水墨画。
原住民民风淳朴,人与人之间壁垒在这好像不存在。
王婶的热情有点把她吓到,但她并不讨厌,因为王婶的眼睛那么的清澈明亮,没有心机,一眼可以望穿。
纪以川也是如此,他才和她刚认识就收留她,给她做饭吃,帮她买药。
点燃床头柜上的檀香,袅袅升起的细烟,是凛冽的冷杉木香。
这让明念想起纪以川身上的香味。
她思虑片刻,抬起窗棂,见客厅的灯还亮着,杵着纪以川给她从家里找出来拐杖,一蹦一跳地去找他。
她轻敲两下门,正在练字的纪以川抬起头。
竹节般修长的手指,微顿,一滴墨水洇湿宣纸,让他原本要落下的一撇变成黑点,不断扩散。
他问:“有事吗?”
清冷的声线没有丝毫起伏,明念把想说的话,吞下喉咙,“我来拿云南白药。”
放下毛笔,纪以川起身找到云南白药,并递给她。
“谢谢,”明念接过,却没有离开,生硬找话题问:“叔叔阿姨还没回来吗?”
“我爸爸在外地打工,妈妈今天住院了。”
“那你今天下午说有事,是去医院吗?”
“嗯。”纪以川淡声应道。
他暑假申请住宿舍,一直在北城打工,前两天听说妈妈身体不舒服,便请假回乡。
今天带着妈妈去医院检查,医生目前判断不出什么病症,最好住院观察几天,他下午便只好骑车回家拿医保卡。
本来他想晚上在医院陪护,但妈妈心疼他暑假一直在便利店上夜班没有好好休息,就劝他今晚回家住一夜,明天带着换洗的衣物才来医院陪她做检查。
空气凝滞片刻,纪以川又抬起笔准备写字,声音淡漠,“你还不走?”
明念靠在门框前,紧张地低头绞手指,她踌躇一会,缓缓开口: “我下午说给你钱,没有其他意思,平常和朋友出去旅游也会住民宿或者给当地居民租金,在他们的家里小上几天,体验当地风土人情。”
“而且,虽然之前我们俩都听过彼此的名字,但第一次正儿八经认识是在今天,我们只能算校友,又不熟,还不是朋友,我没法心甘情愿享受不相熟的人对我好,所以我就提出想给你转账。我想如果我们是民宿老板和客人的关系,我今晚也会比较睡得心安理得。”
她声音清美像一株蔓延在夜色中盛开莲花,迎风颤抖,娓娓道来她内心的忐忑。
“但我刚刚改变想法了,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的话,开学后,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她怯生生的试探,说完又怕他拒绝,又加一句,“如果你不愿意,我明天一早就搬走,不会让你看见我。”
夜晚的风裹挟着潮湿和冷意,明念在等到回答前,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进屋吧。”纪以川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披在明念身上,牵着她的手进屋。
他扶着明念坐下,蹲在她跟前,帮她脱掉拖鞋,仔细观察她脚的情况。
她的脚得到正确的急救处理,已经消肿很多,云南白药喷雾喷洒她脚背上,她的脚被纪以川捧在手心。
下午她疼到麻木,被触摸也没有太多感觉。
但现在,纪以川的温热厚实的手掌熨烫她的皮肤,圆润的脚趾下意识一缩,想抽回,又被他拽回。
“开学后,你要请我吃饭,总不能还带着拐杖。”纪以川嗓音略显低哑。
粉嫩的肤色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淡紫色脉络藏在细腻的皮肤下,饱满匀称的脚趾整齐相依,微微向脚心收缩,在脚底板中央塑造出一个可爱的浅窝。
暧昧的热流,流窜在两个人周围。
这种气氛让明念有些慌乱,她轻声问:“好了吗?”
“嗯。”纪以川松开手, “我去喝杯水,你要吗?”
“要。”明念点头。
明念挪动屁股,往椅子里面坐,不小心碰到一个东西,清脆的落地声,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硬卡片,是纪以川的身份证。
她随意一撇,想看她和纪以川年龄谁比较大。
出生日期那栏,年份比她早一年,月份和日期是六月十九日。
灵光一闪,明念忽然想到,纪以川和景濯同年同月同日生——
“温水可以吗?”厨房传来纪以川温柔的声音。
“可以。”明念敷衍回答。
明念整个注意力都在手中身份证上面。
景濯是典型的混血长相,五官深邃迷人,纪以川长相清秀俊逸,偏中式古典。
而且Lily是美国人,她儿子景垣就是混血长相,身为Lily孙子的景濯也是混血长相。
这一切都很合理,挑不出差错。
可她盯着纪以川身份证上的照片,越看越觉着眼熟。
好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