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虞近寒的生日也到了。
她是1月11日出生的。她出生的那天,申城遭遇了二十年一遇的寒潮。她父亲有点迷信,说在某本算命书上看到一个说法:小孩子的名字要符合出生时的天气,才能带来好运。于是她父亲直接用了“寒”这个字作为她的名字。
虞近寒的生日数字全是1。她曾经颇有些得意地想,姐就是命中带一,今生注定要当第一名的。
巧的是,陆熔岩的生日是11月11日,生日数字也全是1。要不是遇到了虞近寒,他多半也会一直是第一名。
虞近寒从来不过生日,但生日愿望还是要许一下的。许个愿嘛,又不费事,再说万一成真了呢。
晚上入睡前,虞近寒坐在床上虔诚地许愿:十七岁的虞近寒,要比十六岁的虞近寒赚到更多的奖学金,学到更多的知识,跟第二名拉开更大的分数差。尤其是这次期末考试,一定得让第二名输到心服口服,输到跪在地上唱征服……她脑补了一下陆熔岩跪在她脚边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唱征服的画面,没忍住笑出了声。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这天,北辰的考号是按照上一次月考的名次排的。因此虞近寒是一号考室一号位,陆熔岩是一号考室二号位,就坐在她后面。
开考前五分钟,试卷和答题卡都已发放,虞近寒靠在椅背上看卷子上的题。
她冬天从来不用围巾,不管是什么材质的围巾,都会让她脖子感到又刺又痒。但申城的冬天实在太冷,于是一到深冬她就会把头发放下来,勉强能起到点保暖的作用。
现在,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夹在了她的背部和椅背之间,低头时发丝会扯到头皮。于是她伸出一只手,撩开背后披散下来的长发,又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发丝。紧接着她就听到背后传来刺耳的拖动课桌的声音。
她回过头,只见陆熔岩面无表情地坐在她身后,把他那张课桌尽可能往后拉,离她的椅子起码一臂之距。
虞近寒:“……”
此刻陆熔岩也很无语。明明这些天已经尽量避开她了,但偏偏期末考试还得坐在她后面。刚刚他眼睁睁看着虞近寒伸出一只清瘦白净的手,撩开如瀑的长发,发丝滑动间荡开深冬清冽的空气,将那类似青柠与罗勒混合的味道又递到他的鼻尖。
陆熔岩好像被电打了一下,立刻就把课桌往后拖。
必须得尽量离她远一点,他不能在考试时分心。
虞近寒瞥了他一眼便转回身,心里有点窝火。这人最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把她当病毒防呢?之前也没见他这样啊。难不成是因为……输给她太多次,因输生恨了?
虞近寒轻笑了一下,因输生恨这个理由,她倒是可以接受,她不介意让对方恨得更深更长久一些。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她忽然想到,刚刚不会是她撩头发的时候把头皮屑撒他课桌上了吧!所以他才突然往后拖动课桌?苍天啊不会真的这么尴尬吧?!
虞近寒想立刻回头去看他的课桌桌面,偏偏此时开考铃声响起,她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开始答题。
考完这一场,虞近寒立刻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反复扒拉自己的发根,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自己完全没有头皮屑。
她松了一口气,继而怒气上涌,此刻她非常想抓住陆熔岩的肩膀往死里摇,问问他最近到底在发什么神经,没事把课桌拖那么远干嘛?就算讨厌她也一定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害得她考个试都心神不宁!
没过几天,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就出来了,虞近寒一如既往位居第一,总分比陆熔岩高了七分。
陆熔岩看到这次的成绩单时,他正准备登上飞往瑞士的班机。他计划在圣莫里兹待个十天左右,在那里体验一下高山滑雪,欣赏欣赏湖光山色,然后飞往香港。今年陆家长辈们已经决定了要在香港的主宅过年。他可以在那边跟以前的发小们聚一聚,然后在寒假结束前三天飞回申城,准备开学考试。
这个安排在陆熔岩看来很休闲,很完美。看着飞机舷窗外壮丽的云层,他想,今年所有的失败都将留在今年,明年的他将以崭新的状态重回巅峰。
虞近寒的寒假生活则简单低调了很多。前面十几天她都在家打游戏,做寒假作业,为明年年初的数竞集训做准备。
到了大年初二,沈霜露一如既往地带着虞近寒回沈家村走亲戚。
本来前几天虞近寒是不打算回沈家村的,她跟沈家人真的是相看两相厌,早就盼着此生不复相见了。
然而沈霜露每年都坚持要带她回去。自己的女儿不跟着自己回老家走亲戚,会让沈霜露觉得自己在老家人面前很没有面子。
虞近寒都做好为这事跟她妈大吵一架的准备了,她却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小虞,我是沈春燕,这是我借我同事的手机给你发的信息。”
沈春燕?虞近寒满脑袋问号。沈春燕也是沈家村人,比虞近寒大一岁,两人从小关系还不错。前两年她给过沈春燕联系方式,但沈春燕一直没联系过她,怎么现在突然联系她了?还要借别人的手机,不会是电信诈骗吧?
就在虞近寒思考要怎么回复时,对方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今年过年你回沈家村吗?你一定要回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虞近寒想了想,打算问一下这个人沈春燕的父母叫什么名字,看她能不能回答上来。
她打字打到一半,对方再次发来了一条消息:“我把手机还给同事了,你一定要回来啊。”
虞近寒:“……”
这叫怎么个事,她穿越进悬疑片了吗?还是反电诈警示片?
虞近寒想起当初她和沈春燕是互换了联系方式的,于是她从联系人名单里找出当时沈春燕留给她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小虞?你找沈春燕是不是?”
这个声音……虞近寒回忆了一下,应该是沈春燕的妈妈,李阿姨。
“是的李阿姨,你能把电话给春燕吗?”
“春燕在上班。这个手机号现在是我跟她共用的。等她回来我叫她打给你。”
共用手机号?虞近寒感觉这事越发怪异了。
晚上八点,沈春燕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小虞啊,我是春燕。”
虞近寒小声问:“你现在方便吗?”
她怀疑沈春燕可能处于被监视的状态。
沈春燕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太好了,等你回来我带你去抓鱼。”
虞近寒没再说话,沈春燕独自在那头嗯嗯了几声,装作在回应她的样子,最后说了一句“拜拜小虞,我在家等你。”
电话挂断了。虞近寒这下确定了,沈春燕是真的遇到事了。
沈家村,她今年还真不得不回去看看了。
沈家村位于申城邻省,要坐两小时高铁加三个半小时客车才能到达。高铁上,沈霜露嘱咐道:“你今年不要再跟他们吵架了。小帆今年带女朋友回来过年了,人家女方第一次上门,咱们都和和气气的,给她留个好印象。”
虞近寒看着窗外的田野,敷衍地应了一声。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沈春燕的事。
她是被自己的父母监视起来了吗?她都在上班了,为什么还需要跟母亲合用一个手机号?她不能自己再买一个吗?
这事真是处处都透着诡异。
到达沈家村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天色将暗,虞近寒远远打量了一眼沈家的自建房,还是老样子。
两个月前,她舅舅找沈霜露要了七万块钱,说是要给房子加盖一层,好给沈顺帆娶媳妇用。现在人家女朋友都上门了,所谓的加盖一层也没盖起来。啧,这笔钱也不知道最后拿去做什么用了,十有八九要成一笔糊涂账。
到了家,虞近寒的姥姥、舅舅、表兄沈顺帆以及他那女朋友都在家。
“你们好,我叫姚晓丽。”沈顺帆的女友笑容腼腆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大家都互相打过招呼后,虞近寒便去找沈春燕。沈春燕的家就在虞近寒姥姥家旁边,她走到沈春燕家大门口,见门是关着的,便喊了几声“春燕,你在家吗”,又拍了拍门,没有人应。
她回到姥姥家,问春燕家人都去哪了。姥姥回道:“大过年的,肯定是走亲戚去了呗。”
虞近寒点点头,心想多半是这样。走亲戚的话,一两天时间也就回来了,她到时候再去找她。
沈霜露到家后歇了一小会儿,便跟姥姥一起下厨做饭去了。舅舅和沈顺帆在院子里不知道忙些什么。虞近寒在堂屋里坐着玩手机,姚晓丽有些无聊,便坐到她旁边找她搭话。
“我听沈顺帆说,你是在申城长大的,成绩特别好,都保送明大了。”
“啊,对。”虞近寒放下了手机。
“申城好玩吗?我都还没去过那么大的城市。”
“还行吧,反正过年这几天是不怎么好玩,好多店都不开,大家都回老家了。”
……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通过聊天,虞近寒得知这个姚晓丽才刚刚二十岁,是沈顺帆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两人刚交往半年,不知怎么就被沈顺帆骗回家见家长了。
虞近寒默默感慨,这女生也太好骗了。
两人渐渐聊熟了,姚晓丽忽然凑近了一些,低声问:“你觉得你哥这个人怎么样啊?”
虞近寒:“……”
那肯定是相当的不怎么样。她要说实话吗?这个姚晓丽会听吗?虞近寒一时间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