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复盘时，所有人都同意，袭击是从当晚七点半左右开始的。

那天晚上八点出头，曼哈顿中心区域的警察突然接到报案。报案人称，自己的邻居似乎遭到了袭击，因为他听到了连串的枪声。

因为该区域属于富人区，市、州议会和华尔街的很多大人物都在那里居住，警方立刻采取行动，接到报警电话后不到十分钟，就有警员赶到了报案人所说的公寓。

一进门，粘稠的血腥味就冲进了他们的鼻子。接着，两位警员看到了倒伏在地上的连串尸体，尸体身边散落的大量武器，和地板上成片的血迹。

这可怖的景象让他们立即呼叫了支援。而支援到达后，跟着那一串尸体，警员们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公寓的地下室里，囚禁着大量未成年的孩子。

警方大概计算了一下，地下室里一共有将近四十个孩子。所有孩子都或轻或重地染上了药瘾，其中一些还正处在药物的影响下，痴痴傻傻、神志恍惚。

那间地下室既不透光，也不通风。里面没有洗手间，几十个孩子的排泄全靠几个塑料桶，地下室的味道可想而知。

有一两个对味道特别敏感的警员，从地下室出来后就忍不住吐了。

接到消息赶到的鉴证员丹尼·梅瑟，看到这里的情况后嫌弃地弹了一下舌头：“我哥以前带我去看过一些私人狗场，那是专门为地下犬赛培养斗犬的地方。我敢说那些狗场都比这儿干净多了。”

“那些孩子都经历了什么啊……”梅瑟此行的搭档，斯黛拉·博纳萨拉面露不忍，拍下了地下室里那些肮脏床垫的照片。

负责调查此案的雷尼·布里斯克探长这时走了过来，表情严肃地对两个鉴证员说：“曼哈顿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类似的案子，都是有人报案说听到了枪声。警察赶到后，看见了满屋子的尸体，和一大群被囚禁的孩子。”

梅瑟和博纳萨拉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后者问：“有多少？”

“五起……”布里斯克张嘴答道，却被他不断震动的手机打断了。他对鉴证员们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远了几步接起电话：“我是布里斯克，你哪位？”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更加难看。

“现在是六起了。而且最新发现的那个现场里，有个女孩儿说她是被绑架来的，想联系她的家人。”这位高大的探长苦恼地叉起了腰，“上西区那边有人查出，受袭的几个地方都是中高档的暗娼馆，所以这些孩子的调查和安置就都交给了特害组，我们在这儿找到的孩子也得尽快送过去。”

梅瑟撇了撇嘴：“哇哦……如果每个现场都找出几十个孩子，加起来就得有一百多个了……特害组是在第十六分局吧？那儿装得下这么多人吗？”

“够呛。”布里斯克耸耸肩，做了个鬼脸。

事实证明，第十六分局根本放不下这么多人。

分局内的拘留室只能关不到三分之一的孩子，剩下的三分之二后来全部被调剂到了附近的其他分局。

但即使叫了这么多外援，曼哈顿警方还是出于极端的缺人状态。

因为有很多警员都被调配到案发现场维持秩序了。

原因无他，媒体和网红太多了。

警方出动后不久，嗅觉灵敏的本地媒体和一些网红，就围在了几个遇袭娼馆的门口做直播，其他地方的记者和新闻人应该也正在来纽约的路上。

有经验的警察都能想到，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全美、甚至全世界的目光，都会聚焦在纽约，聚焦在曼哈顿发生的这几起袭击案上。

而知名短视频网站斗音上，已经有个网红发布了某个案发现场的内部视频。

这个人是趁现场的警察不注意，偷溜进去的。

所幸，他只拍了不到五分钟，就立刻被抓住。

可是根据规定，出现在他视频中的所有证物必须全部作废，因为它们很有可能已经被这个网红污染了。

警方逮捕了这个网红，对他处以了一定额度的罚款，并且会以妨碍司法公正罪起诉他。

不过该网红依然非常高兴。因为他虽然背上了案底，还会面临警方质控，但可他红了啊！

那条视频一经发布，就在短短半小时内获得了上千万的播放量和数十万评论，给网红赚到了不菲的广告费用。

他平时是做鬼屋探秘的，只有区区几万粉丝。视频发布后不久，疯狂涨粉几百万，俨然是已经飞升了。

在他的视频发布后不久，护卫现场的警员就拦下了几十个自媒体从业者。他们都有试图复制那人的成功，溜进案发现场拍点第一手的“猛料”。

而传统媒体从业者因为迟迟拿不到新消息，也蠢蠢欲动。

市长和纽约警察总局的局长大发雷霆，严令警方不许再放任何人进入现场。

几乎全纽约的警员都被抽调去守卫几个遇袭的娼馆，曼哈顿在这天晚上成了全美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而警方从娼馆里带出的那些孩子，则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经过简单统计，现在警方已经明确，被解救出来的孩子们里，最小的只有十四岁，最大的也才二十岁。

其中有不少在摆脱药物影响并确定自己已经获救后，就马上宣称自己是被人掳来纽约的，要求联系她们的亲人。

如果她们没说谎，那就说明在纽约存在着一个庞大的、绑架并贩卖人口的网络。

警方一日不捣毁这个罪恶的犯罪网，民众就一日不会安全（或是安生）。届时，州政府、市政府和纽约警方都会面临来自民众的、巨大的压力。

压力之外，女孩儿们的话让这个案子的归属权也产生了争议。

诚然，按规定，曼哈顿地区发生的所有忄生犯罪相关案件，都要交给曼哈顿特殊受害者专案组处理。

但目前看来，这个案子涉及的不仅是忄生犯罪，还有谋杀、组织犯罪，甚至非法武装。

也就是说，除了特害组，重案组、组织犯罪调查组和国土安全部都有调查权。

这个案子又肉眼可见地大，只要能查出点名堂，就可以在自己的履历上添加相当有分量的一笔。

所以，但凡能沾到边的执法部门都想分一杯羹，也都派了人手去跟特害组交涉，试图从他们手里接过对此案的调查权。

一时间，小小的曼哈顿第十六分局里，除了当值警员和从案发现场带来的那些孩子外，挤满了国土安全局、FBI、缉毒局、海关和各类案件调查组的人。

连国税局都派了人！

“慢着，你刚说谁也派人来了？”办公室里，十六分局的局长，唐纳德·柯雷根警监一脸错愕地问。

刚刚给他传话的特害组成员，奥维利亚·本森探长叹了口气，说：“国税局。国税局也派人来了。”

“那帮会计来干嘛？”

“说是经营那些娼馆的帮派可能存在偷税漏税的情况……”

从柯雷根的表情看，他显然觉得国税局的理由莫名其妙。

这位从警近三十年的老警察摸了摸他秃出了一个完美U形的头顶，疲惫地说：“现场有没有找到类似账本的东西？有就给他们，全给他们。”

“没有。”本森无奈地耸肩，“目前传来的消息是，现场没有任何纸质文件。电脑里存储的东西也全被销毁了，什么都没留下。”

“那就把那些电脑给国税局的人，让他们想办法。”柯雷根有些不耐烦地用力挥手，“还有其他部门来的人，能赶走就全赶走。这是我们的案子，我们要自己查。”

本森点点头，带着上司的命令和嘱托，前往混乱的接待室，准备打发走那些来抢案子的同事。

她的搭档，尼克·阿马罗在半路拦住了她。

“丽芙，那些孩子里，有几个的家长刚好在纽约，现在已经来了局里。他们想见案子的负责人，好尽快把孩子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