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两栗子：今晚的月色真美

————————

72.

2018年10月31日，五条家最强的神子被狱门疆锁住的那天。

咒灵作乱，生灵涂炭，人类在地狱图景中绝望地挣扎。

一片普通的废墟里，小女孩缩在父母撑起的三角区里连哭都不敢哭，生怕消耗珍贵的氧气。母亲努力笑着，血水却和泪水一起滴落，触碰着她无法见证其长大的小孩。父亲的身体几乎被墙石压断，只能靠模糊的意识为妻女强撑起一点空间。

女孩死死捂着嘴，睁着酸涩的眼睛试图把父母的模样刻在记忆里。她无助地祈求着：「神明啊，求求您救救我爸妈！要付出什么都可以，求求您……」

父亲已经快无法呼吸了，用最后一口气呢喃着妻女的爱称，似乎念着她们的名字就能拥有取之不竭的力气。母亲轻声嘱咐着小女孩，要好好吃饭，爸妈最大的愿望是你健康快乐，我们爱你……直到父亲的呢喃突然停下，母亲再也没法坚强，绝望地哭出了声：“救救我们……神明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外子和小孩……”

她们的愿望那样纯粹而恳切，唤来了诞生于爱和美好记忆的神明。

黎明在午夜降临，朝霞簇拥着月亮，落叶摇摇欲坠的枝头上突然抽枝发芽开满了花。

此世唯一的神明应运而生，一只散发着月白色微光的手拨开墙石，垂落的光点抚平了一家人的伤痛。

初生的神明化作少年模样，扶起跪拜他的小女孩。女孩鼓起勇气抓住袖袍怕他离开，对上神明温柔的视线时头脑空白了一瞬，怯生生地开口：“请问能否告诉我们您的名字……”

“吾名「铱谙」，铱金的铱，熟谙的谙。”铱谙笑着摸摸小孩的头，扶起再次跪下的父母，“遇到危险就叫我吧，我现在要去守护更多人的记忆啦。”

73.

新生神明诞生于人类的爱，对人类有天然的信任和偏爱。

人类首领说“一切试图解除狱门疆封印的行为都是等同涉谷事变的罪”，铱谙信了。直到在生灵涂炭的世界上行走了九年，才恍然发现腐烂和罪恶的源头在高层。

祂打碎了狱门疆，放出人间最强的五条悟。然而一切已经物是人非，强如五条悟和铱谙也无法复活已经死去的同伴。整个世界充满了家破人亡和恐惧悲伤，是咒灵最好的温床。

五条悟杀光了烂橘子，清剿着目之所及的所有咒灵，然而生于负面情绪的咒灵源源不尽，他救不了那些痛苦的心。

满月那天，五条悟坐在一片废墟里仰望月色。他又累又无助，甚至买不到爱吃的鲜奶喜久福。昔日繁华全都破碎得不忍回忆，往日的宿舍楼被毁得看不出原样，师长朋友和学生们也回不来了。

幼年神明沉默地坐在五条悟身边，微凉的白光甚至无法给人取暖。铱谙把自己的亮度拍暗，靠得更近一些，轻轻拥抱住悲伤的人类。

铱谙说：“别伤心，我会把美好的记忆带给人间。”

最强都做不到的事，新生的小神仙能怎么做到？

五条悟只是嗤笑一声，把神明捞到怀里扯脸颊肉：“小孩子逞什么强，有大人在呢，轮不着你操心。”

小神明脸上的肉少到扯不起来，一只手就可以罩住祂整张脸。五条悟遮住铱谙麦田般的眼睛，苍蓝色的眼里翻涌着深海，注视着从初生起就不眠不休的神明：“你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求你，我现在只有您了。

铱谙不敢肯定，眼睫在五条悟掌心不安地颤了颤。

“喂，说话。神明一定可以比我活得更长，就陪我90年好不好？”

“……如果可以的话，好。”

五条悟听出了铱谙的犹疑，比9岁小孩还幼稚地撒娇勾手：“拉勾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铱谙没有反抗，却在拇指盖章的时候指尖一偏比了个心：“爱你呀~五条悟是被神明信任和爱着的存在哦。一直一直，不会变。”

被萌混过关的五条悟笑弯了眼，脑袋埋在小神仙的颈窝又拱又蹭。

今晚的月色真美。

74.

铱谙毕竟是神明，祂的祈愿唤来了更高维度神明的垂眸。

名为「愿」的神明无奈地微笑着：“铱谙，神明的守则是无私心。生老病死是宇宙规律，自然法则……”

铱谙执着地看着祂：“可我的神职是爱与守护。比起违背守则，做不到才是渎职。”

年龄以十万年为单位的神明注视着年仅九岁的新生神，半响，终于被那双灿金色眼眸里的义无反顾打动，轻声说出了挽救世界的办法。

铱谙没有犹豫：“我愿意。”

愿却不忍心，反复确认道：“真的要解构吗？那可是很疼的。你还是个小宝宝啊，谙谙，那不是撕碎神格这么简单……你知道吗？你的年龄才是个位数，个十百千万后面是十万、百万……千亿 、兆、京、垓、秭、穰、沟、涧、正、载、极、恒河沙、阿僧祗、那由他、不可思议……千不可思议、无量大海。你的神格会粉碎为无量大海，连拼凑都是痴心妄想。你……真的想好了吗？”

铱谙露出开朗的笑容，怕得声音发抖却依旧决绝，眼里的泪光几乎将愿灼伤：“我愿意。求您帮帮我，姐姐。”

“铱谙，唉，铱谙啊……”

愿活了数十万年，从没见过这么傻的神明。祂无法拒绝一个神明这样虔诚的祈愿，闭上眼触碰到铱谙的神格。

清冷温柔的光芒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触感如云雾，轻绒绒地簇拥着愿的手。

神格原本是无法触碰、不会受伤的。但此刻铱谙毫无防备地敞开了自己的贝壳，将柔软的神格和珍珠般流光溢彩的内核展露，任祂宰割。

愿想，「谙叫我姐姐。」

愿眼睫轻颤，落下了神生中第一滴泪水。数十万年遵循的守则出现了泪痕，祂第一次动了私心。

祂屏住呼吸，撕下了一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