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十郎刚回家就被Mikey按着脑袋推进了浴室。
“在里面待半小时再出来。”他撑着门框发出命令。
“晚了。”风十郎打了个喷嚏,回绝了Mikey的亡羊补牢。
事实亦是如此,风十郎抱着侥幸心理吃了颗感冒药后当晚仍旧烧上了39度。他在昏昏沉沉中坠入黑暗,看见了与现实截然不同毫无逻辑的梦境。
他在武藏祭上被武小道紧紧的握着手,跪在泥地上的人眼睛里是燃烧的信念,明明只是个14岁的不良,却好像背负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梦里的武小道拉着他起身,穿过打架的人群向前走去。
路的尽头是死去的Draken,鲜血流了满地。
风十郎受惊的抽回了手,他看着转过身的武小道,却发现那张脸突然变成了真一郎的样子。
真一郎在朝他微笑,他摸着风十郎的脑袋,好像在说,十五岁的你长成了一个大孩子。
眼泪从眼眶中溢出,然后他便开始坠落。
“我回日本了,伊佐那。”
梦里的那个他并没有接到艾玛打来的电话。
他看着那个‘风十郎’直接拖着行李箱坐上了前往横滨的计程车。长途的飞行使人疲惫,他又实在懒得晚上再回趟家,于是便给爷爷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在伊佐那家凑合了一晚。
一夜无梦的睡到了大中午,塔矢老师的电话在这时候打来。
“中国要举行四年一届围棋赛事?”
‘风十郎’和伊佐那围坐在桌子旁边,他一边吃着鹤蝶带来的早中饭,一边回着老师的问题。
“我很乐意的老师!”‘风十郎’高兴了起来,为期一月的中国交流让他对这个国家充满了兴趣,“下半年的棋赛不要紧,我更想去中国!我现在就可以——”
他突然想到了一边神经敏感的伊佐那,于是又对着电话说:“等一下老师,我和家里人说下。”
“我要再去中国三个月。”
‘风十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身边的伊佐那,他用了要这个字,所以他只是和伊佐那报备一下,一点也不想得到除了同意以外的回答。
伊佐那颔首同意了。
‘风十郎’便又开心的对着塔矢老师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老师!”
“不用这么急着做决定,和家里人再商量一下,赛事九月份才开始,八月中旬前告诉我决定都行,一旦确认了就不能更改了。”
“唔......”
风十郎又有些纠结,一旦确认了就不能更改,这话确实有些严肃。
那我好像确实也要再和爷爷和Mikey报备一下。
伊佐那突然在一边开口:“能有什么事?Mikey一个月也同意你去了不是吗,这就三个月,我都同意了。”
“这倒确实。”
‘风十郎’被说动了,或者说他敏锐的察觉到了Mikey可能会存在的不情愿,所以他下意识的不想去面对这个事实。于是他便直接自己做了决定:“我家里人都同意我的决定的,我要去老师。”
“那好。”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风十郎有些疑惑,梦里的我最终去了中国吗?这是什么奇怪的梦?我想去中国的怨念已经可以影响到我的梦了吗?
电话又响了。
是艾玛打来的。
她在电话那头慌乱的有些语无伦次:“怎么办啊Venti!Mikey和Draken吵架了!他们说东万要分裂了!”
哎?
‘风十郎’猛地扭头看向了伊佐那,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去中国了一个月,世界就大变样了,电话那头妹妹的哭腔让他手足无措:“别哭艾玛,别哭,我现在就回来。”
他和伊佐那道了个别,手忙脚乱的拉起行李箱回家。
阿帕被抓了!东万面临分裂!
是女孩子特有的尖细的声音,艾玛埋在怀里放声哭泣,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心上人让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梦里的世界好没逻辑,艾玛只不过没有给我打那通电话而已,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
说起来,艾玛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她没有去送昏倒在地的武小道去医院吗?
对啊。
武小道呢?
“武小道呢?”
风十郎内心所想的和梦里的他说出来的话重叠了。
“谁是武小道?”
怀中的艾玛疑惑地抬起头,和阴沉着脸进来的Mikey一起发问。
谁是武小道?
是啊,谁是武小道。
风十郎恍惚了起来,他成为了梦中的那个自己。
梦里的世界开始扭曲,万花筒般的场景旋转着,层层交叠地快速变换。
武藏祭,风十郎打着雨伞在黑与白的队伍中穿梭,他站在艾玛身边看着面前的人群突然发出了骚动。
“Draken死了!!!”
有人这么尖叫着。
Draken死了!
他死了!
艾玛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踉跄地上前,看到心上人血流了一地,面色和已经被埋入土里的真哥那般苍白。
“为什么?Mikey?”
她颤抖的发问,扑倒在尸体上哭的撕心裂肺。
“风十郎......”Mikey迷茫的抬起头,他死死抓着风十郎的手腕,“Draken死了。”
Draken死了,这都是我的错。
风十郎知道这是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心空了一块的Mikey,他一向不想面对死亡。所以他只能沉默的站在一边,任由自己手腕的骨头被抓的咯吱作响。
Draken的死打乱了所有事情,风十郎不敢和Mikey说他要在九月初再次前往中国。
他去找了塔矢老师要了工作人员的电话,询问是否可以更改之前的决定,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如果无特殊情况确认不去的话,禁赛三届。”
三届就是十二年,被单方面的拉黑。
“朋友去世了......”
风十郎干涩的开口。
“不是家属的话可能无法通融。”是冰冷的拒绝。“您这边确认要退赛吗?”
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传来。
围棋和Mikey被放在了天平两端。
风十郎无法做出抉择。
“确认吗?”
“......不。”他听到自己这么回复,终究是围棋更重一些。
毕竟他只是去三个月,而不是去三年。
如果我这次不去的话,就要再等十二年了。
他这么说服自己。
愧疚让他在临出发的前一个星期,才和Mikey说了这个决定。
“我要再去中国三个月。”
他站在Mikey的仓库门口说着这个既定事实。
“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后启程。”
“......我说不许去有用吗?”
“已经定下了。”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Mikey紧紧注视着风十郎,他看着弟弟垂下眼帘避开了与自己的视线接触:“我希望你不要去。”
他握紧了自己的胸膛前的衣服,狠狠攥着,带着丝不易被察觉的祈求。
“?”
风十郎抬起了头,对现在的状况有些迷茫。
"为了我,这次别去了风十郎。"
Mikey再次开口,他最后一次的发出求救,只是这求救太过微弱,让风十郎以为这只是双胞胎兄弟的又一次强权。
“不去会被禁赛的,只有三个月而已,对不起,Mikey。”
他这么道歉,并在一星期后踏上了前往中国的飞机。
三个月后,他举起了棋赛的金牌。
三个月后,他被告知了场地圭介和羽宫一虎的死亡讯息。
三个月后,他见到了面目全非的Mikey,和站在他身边的名为稀咲铁太的陌生人。
“你干了什么,Mikey,你杀人了吗?”
“嗯,因为他杀了场地,所以我一个月前把羽宫一虎杀了。”Mikey说着自己杀了一个人的语气平淡地像今天又吃了一个鲷鱼烧。
“那你为什么....”
“稀咲准备了替罪羊,有人替我进去了。”
他变得视法律如无物。
稀咲铁太。
风十郎看着站在Mikey身边冲他微笑的人,不适的皱起了眉头。他的大脑明确地发出警报,这个人野心勃勃且所谋盛大,但是他缺少了太多情报,不知道该如何让Mikey悬崖勒马,适可而止。
Mikey披着他的总长特攻服起身:“放心吧,Venti。”
他冲着风十郎微笑,看似是和以前一样的笑容,然后带着漆黑的东万如墨一般步入了黑暗。
风十郎无法放心。
他让青宗收集来情报,在Mikey经历的这些事里轻而易举的发现了稀咲铁太的影子。
资料在漫天飞舞,双胞胎站在房间里的两端。
“你知道稀咲铁太都做了什么吗?”风十郎发问,“Draken和场地的死和他少不了干系。”
“无所谓,Venti。”
“?”Mikey的回答让风十郎始料未及。“什么无所谓?”
“这些都无所谓,太晚了风十郎。”
Mikey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把自己交给它了。”
“......”风十郎瞪大了眼睛,他快步走上前抓住了哥哥的肩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Mikey!”
“我知道。”
Mikey拂开了风十郎的手,越过他就要出门:“好好下你的围棋,我可以自己处理好。”
“你处理不好。”风十郎拽住了兄弟的手肘,“你已经一团糟了,现在还来得及!”
“那也不关你的事。”Mikey扯了扯手臂发现没扯动,火气也就上来了,他用了些力的挥开,一时没有收住力道。
他看着风十郎偏过了头,脸上的红色迅速蔓延,让他如坠深渊。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说过不会再和你打架的。
Mikey想这么说的,他在内心里重复了这些话无数遍。但是他却只听到了自己冷硬的开口:“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风十郎,别管我。”
他摔门而去。
风十郎没再管他了。
他是弟弟,虽然他确实只比Mikey晚出生了十分钟,但是家里人总是宠他的。
所以他真的如Mikey所说不管他了。
他专心的下棋,在家里下棋,在伊佐那的公寓里下棋,在网络上下棋,在比赛上下棋。
家里的空气变得愈发奇怪,艾玛开始沉默,爷爷开始叹气。
但是风十郎没有关注,他用围棋塞满了自己的脑子。
然后他又去了一趟中国,这次只是去填一些材料和个人信息。
只是短短三天而已。
真的只有三天而已。
风十郎拉着行李箱站在医院里看着毫无生气的艾玛,颤抖着将气雾剂喷入自己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