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野风十郎这一生一共出过国三次。
第一次出国,Mikey建立的东万就此分裂,他的挚友也因此丧生。
第二次出国,风十郎和Mikey共同的儿时玩伴被人杀害,而Mikey也因此杀了人。
第三次出国,重要的妹妹死掉了。
他们失去了一个亲人,再一次。
“……发生了什么?”风十郎跪在艾玛的尸体旁边,他一边咳嗽,一边加大了往喉咙里喷洒药剂的量。
Mikey靠在一边的墙上,他没有焦点的视线无处安放:“艾玛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Draken的死和清将有关,她想报仇。”
她成功了,她也失败了。
小刀成功命中了目标,但是垂死的人是走投无路的狂犬,清将拔出小刀反手插进了艾玛的小腹。
“被发现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气了。”
Mikey轻轻地说着,他看着跪着的风十郎停止了颤抖,站起身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你说你能处理好。”风十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这就是你的能处理好?”
他举起了拳头,却最终没有落下。
“是我的错。”
他徒劳的松开了手:“是我没有关注艾玛,我不应该出国。”
他踉跄了一下,再次跪了下来。风十郎抓着妹妹冰凉的手,觉得这寒意将永远萦绕在他的心头。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国,我不该因为和Mikey赌气就不关注任何事。
他又颤抖了起来,这次不是因为哮喘,只是因为寒冷。
“风十郎!”
伊佐那从门外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他在看到艾玛尸体的时候颤抖了一下,逃避似的移开了视线,将风十郎一把抱在了怀里。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他轻抚着风十郎的后背,将他的脑袋死死按住:“别看,别看就好了。”
伊佐那的气息让风十郎平静了下来,他想就这么沉溺在这个怀抱里,不再去想那些让他痛苦的东西。但是不行,他开始思考,他再次开始思考。
“艾玛是怎么知道谁杀的Draken?谁告诉她的?”他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问着,冰冷的医院也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风十郎不需要回答。
“我和你说过稀咲铁太有问题,Mikey。”
他埋在伊佐那的怀里,在一片黑暗中冷漠的开口。
“也许。”
“事到如今你还要坚持之前的决定吗?”
“你只是单方面认定了这是稀咲铁太的错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决定不变。
“行。”
出乎意料的,风十郎平淡的接受了,他吐出了一个字,就将Mikey放到了一边,然后喊了伊佐那的名字。
“伊佐那。”
他强迫自己从伊佐那的怀里抬起头,直视着这双紫色眼睛。
他不想问的,他知道一旦问了所有的一切都将无法回头,但是如果不问的话,艾玛就这么白死了吗?
伊佐那很重要,艾玛同样很重要。
而且艾玛是妹妹,是家里唯一比他小的,却一直包容照顾他的妹妹。
“你也认识稀咲铁太吧。”
突然的发问让伊佐那无法掩饰表情,风十郎便懂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伸出手把住了伊佐那的脑袋,让他无法躲避自己的观察,“我第一次出国的时候?我说要再去三个月的时候你答应的太容易了。”
“你知道稀咲铁太的计划。”
他得出结论。
伊佐那的表情开始慌乱,他一把抓住了风十郎松开的双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艾玛会死!”
他避开了风十郎的结论,只说了艾玛。
他确实不知道,他只是想让Mikey离风十郎远点,这事和艾玛没有一点关系,他并不想伤害艾玛。
“嗯。”风十郎点了点头,“松手。”
他命令道。
伊佐那没松。
于是风十郎开始使劲,在手变得更红之前,伊佐那还是松开了。
风十郎起身将手贴在了妹妹的脸上。
“这些都无关紧要。”
“杀人,暴力,死亡,这应该都是和艾玛无关的东西才对。”
“躺在这里的不该是她,她才十四岁,她不该死去的。”
“因为我们的破事,因为我们的无能,因为她有三个只会给她惹麻烦的哥哥。”
风十郎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白子,奇怪,并没有怎么用劲,这根用了快十年的绳子就这么断掉了。
他向一边的Mikey伸出手:“把妈妈给的黑子还我。”
“......”
Mikey紧紧握住了胸前的棋子,他没动。
等了半晌,Mkey也一点没动弹,风十郎不想等了:“......算了。”
他把白子往Mikey的方向扔过去。
白子,代表着Mikey的,被妈妈亲手交到自己手上的兄弟扶持象征的白子掉落到了地上,并滚到了一边。
不想注意双胞胎兄弟此刻的表情,风十郎继续将左耳的耳坠取下。
“你敢!风十郎你敢!”
风十郎不顾瞋目裂眦,脸色变得可怖的伊佐那的叫喊,将耳坠也抛到了他的怀里。
“我知道艾玛的死和你没关系,伊佐那。别这么看着我,我食言了我知道。但是既然我们的妹妹死了,那么我们三个人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得偿所愿。”
他低下头,抵在无法再开口的艾玛额头上轻声低语:“在那边的世界,和Draken幸福的活下去吧,艾玛。”
死人长眠地下,活人继续行走于地上,这片大地无情的记录所有故事。
风十郎将头发染回了黑色,他在爷爷悲伤的视线中说着抱歉。
我不想看着他们了。
他们不再是我的兄弟。
对不起爷爷。
Mikey有时会回来,他们在饭桌上沉默的吃饭。然后Mikey离开,风十郎继续下棋。
这场滑稽的默剧一直持续到了爷爷去世,风十郎搬出了佐野宅,两个从出生便一直在一起的双胞胎再也没见过彼此。
他在这期间上了高中然后去读了大学,不出意外的获得了三大头衔,风十郎开始了他对日本围棋界的统治。
但是风十郎再也没出过国。
他蜗居在这狭长的岛国上,有棋赛的时候就下棋,没有的话就自己待着或者等别人把他从屋子里拉出去。
可可、青宗与柴大寿把黑龙弄成了个公司,明司武臣继续在其中贡献着他的力量。
这天,在黑龙的大厦里,明司武臣坐在和风十郎对弈的让了五个子的棋盘前愁眉苦脸。
“怎么了。”
风十郎叼着根棒棒糖落下一子问道。
“春千夜…”
集中力还在棋盘上的明司武臣说出了弟弟的名字,但他很快刹住了口:“没事。”
“哦。”
既然明司武臣不愿说,风十郎也不想多管闲事。
坐在一边对着电脑打着什么的可可看着明司武臣的欲言又止,又看着风十郎脸上的漠然,觉得这样不行。
他啪地将电脑合上说道:“黑龙的员工被人针对了。”
“?”
风十郎微微侧了侧脑袋。
“因为下班后遭到了各种暴力和恐吓,已经有不少员工提了离职。而且公司的业务方面也遭到了打压,股票持续下跌。”
“只针对黑龙?”风十郎继续落子。
“嗯,我名下的别的公司都没出问题。”
“东万?”
“应该是天竺干的,有人看到三途春千夜跟在武藤泰宏身后。”
“那也没区别吧。”
东万统治了日本的黑暗,而天竺是他的白手套,两个组织相辅相成,牢牢地扎根于这片土地。他们在违法犯罪的同时却实实在在的推动着经济的增长,这让日本公安对此束手无策。
风十郎停下了放棋子的动作:“不下了,武臣你太弱了。”
他咬碎了嘴里的糖果,将棍子扔掉后起身,将手揣在了和服袖子里:“他们干这事还少吗?时不时就会发疯一下,你们还不会自己处理吗?”
他说着冷酷又生硬的话,这让青宗看着他的眼神悲伤极了。
“只是和你说一下。”
“是吗。”风十郎向电梯走去,“那么下次别说了。”
在等待的电梯的过程中,他看着玻璃上自己的眼睛,让人眼熟也让人心烦,于是便从和服口袋里掏出了平光镜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被阻隔起来的眼睛仿佛被档上了一层蒙版,变得遥远起来。
不错。
风十郎心情好了些,内心的黑暗再次龟缩了起来,他感受着背后三个人的视线,叹了口气。
“抱歉。”
他没回头:“我有些控制不住。”
“不!没事!”青宗在身后慌张的站起,“我们会处理好的。”
“我来吧。”
风十郎转头对着认识了好多年的朋友微笑,走进了电梯。
出了大厦,刚拐进小巷子就被人拽着领子摁在了墙上。
“又一个黑龙的员工?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被威胁的不敢上班了,怎么还有个勇士?!”
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失控。
麻烦。
“喂,大哥等等!这张脸好像是....”
真麻烦。
“闭嘴!这张脸那张脸,我们的任务就是针对一切那栋楼出来的所有人,我管你说的哪张脸!”
锋利的小刀凑近了脸,倒是很有分寸的离了段距离。
“不是啊!这是那个本因坊!那个天狗本因坊!”
小刀猛地抖了一下。
脸破了皮。
麻烦死了。
风十郎猛地伸手,抓着面前这个突然变得惊恐的人的头发往墙上掼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他松了手,让手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喽啰滑落在地,“痛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碰着自己被划了道口子的脸:“连刀都拿不稳,还当什么极道?”
风十郎看向了站在一边举起双手战战兢兢的跟班。
“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就当没有看到过我们,您戴着眼镜,大哥他没有注意到您的脸!求求您!”
接连的求饶让风十郎有些不耐,他仰头深吸了口气,开始在脑袋里摆前几天刚和塔矢亮下过的棋盘。
在摆到中盘时,风十郎张牙舞爪咆哮着的内心终于是冷静了,他摆了下手示意对方闭嘴。
“快滚。”
“是是,谢谢您!感激不尽!”
跟班不停地鞠着躬,他搀扶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大哥就要走出小巷。
枪声接连响了两次。
熟悉的声音响起。
“把王伤到了还想跑?你们想的倒是美。”
风十郎转过头,看到了把头发染成粉色的三途春千夜。
大麻烦。
他面无表情的与带着邀功意味看过来的三途春千夜对视,血腥味让他的胃在翻滚,死不瞑目的眼珠向外凸起地让人作呕,面前的人和小时候那个难搞却好懂的男孩子一点不一样。
“Venti......”
风十郎在对方开口的瞬间掉头就走,将小巷里锤墙的愤怒和对着尸体开枪的发泄完全无视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