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拂荒城,卑职定为殿下,杀出一条生路。”
喜阳抽出一条丝帕擦手上的花生皮,帕子是用并玉耍剑卖艺赚的钱买的,上面绣着一朵单调的丝瓜花,随着擦手的动作若隐若现,“行了,严肃巴巴的,搞得好像有多危险一样。”
“……”
并玉垂眸,“书塔戒备森严,唯有经坛开坛之时,人手会稍微减少些,殿下要想进塔,只能从这时候进。”
“即便如此,彼时缚灵咒发,殿下会成为唯一的目标。”
——唯一的目标。
并玉站在沸腾的人海中。
从高空俯望下去,他仿佛一滴投身大海的雨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赦比尸在他旁边,忍不住感慨,“所以说,世事无常,人事难料,年轻人,我看你还是——年轻人?”
一只手准确无误地从后方袭来,即将搭上肩的时候,并玉抬手钳住,转身,旋扭,对方反应极快,在被握住的同时卸力,顺势翻身,立刻摁住了手臂,阻止了并玉接下来的动作。
这好一通对峙结束,赦比尸那句“人”才将将落地。
“……”
普陈和并玉立在人海中,双双沉默对视。
并玉开口:“何事?”
“你家殿下和普璃进了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普陈看了看自己差点被拧断的手腕,语调凉而讽刺,“我还以为像你这样忠心耿耿的侍卫,会不顾一切地跟进去呢。”
“我与殿下有约。”并玉顿了顿,睨他一眼,竟回嘴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言听计从的跟屁虫,会不管不顾地跟着进去呢。”
陈师兄的表情没控制住,当下转换成了不可置信。
他说什么?
跟屁虫?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已经过了进塔的最佳时机。”赦比尸终于打断这两人之间的僵持,“眼下经坛生乱——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那枚破金铎。
在房璃进塔以后,破金铎的响声也静止了,摔落在地,简直就像是失去了某种控制。
普陈把乞丐的事一一告知,只隐晦地略过了蓝玉。赦比尸一听头就大了,并玉更是满脸不出所料的冷讽。
“刚刚她们进的是哪扇门?”
“哪扇门都不顶用。”赦比尸凉凉补充,“这渡门之后,皆是乾坤幻境,古往今来无人能掌握其规律,莫说你们冒险进入找不找得到人,塔门需要城主的血引珠才能开启——你们有吗?”
陈师兄和并玉双双对视一眼。
房璃对于通天域所有事物的了解,仅限于同光宗的那些落灰的非术法书籍。
再有,就是从弟子们的口中。
她知道拂荒城有一座古书塔,据说是第一任城主参三霞飞升之后,亲自降世所建,不仅储存着城主的神力,内部还连接三千乾坤,数以万计的神机功法,武器秘籍。
仿若一颗悬挂高处无比璀璨惹眼的硕果,令天下修士趋之若鹜。
进入书塔的资格全凭现任城主意愿,这是第一道门槛。
塔身外部有十二个角,对应着十二扇渡门,渡门内部设置不同的考验,这是第二道门槛。
只不过,具体是什么考验,从渡门里走出来的学子修士对此言之甚少,书籍上没有记录,房璃也就无从得知。
门后的景象和初次进塔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房璃以为会见到古朴的书架,落灰的木台,莹亮的烛火,那些都是她印象中的事物。
但眼前的景色,已经全然和书塔没有关系了。
低头,绣花鞋踩在坚硬的土地上。矗立在面前的,是一座巍峨冷峻的空中楼阁。
巨大的岛屿漂浮半空,建筑群的颜色极为单调,仅由黑白勾勒,高山冷水,笼罩着某种瘆人的肃杀之气。
奇异的是,房璃认得这个地方。
“这里是五葬天。”
徐名晟开口,声音从后方传来,房璃松开捏紧的手指,瞥了他一眼。
人傀没有五官,在那空空的躯壳中,是徐名晟正在千里传音:“渡门之后才是书塔内部,在这之前,得先经过……”
“考验,是吧。”房璃往前走,“我知道,都这样。”
渡门会根据进门者的能力匹配相对应的场景和试炼,房璃的灵力约等于无,那么现在这个幻境,自然就是徐名晟的了。
不愧是狴犴宫的使者,试炼场所都不一般。
五葬天总体来说应该叫监狱,位于茫茫苦海之上的一座漂浮岛,关押着各种重邪魔祟。房璃统共来过两次,如果幻境也算的话,那这就是第三次。
咸湿的冷风倒灌进领口,萧索的乌云高悬穹顶。
在徐名晟看来,“普璃”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狴犴宫的本来面目,于是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内敛:“这就是狴犴宫?”
徐名晟收回眼神。
倒也不必反应的如此敷衍。
五葬天的漂浮岛屿分为三层,越往上,关押的邪祟也就越厉害。漂浮在海面上的是下宫,负责听候调令跑腿打杂,底层劳动力;有了下宫,自然还有中宫和上宫,权力等级层层递进,分别对应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八旗和天地玄黄四部。在这些纷纭之上,雷云吞没的最顶尖,就是从未露面,传说中的宫主——徐轻雪。
房璃和徐名晟往前走。
两人显然都是第一次参与渡门幻境的试炼,前者是之前没机会,后者是完全不需要,误打误撞,凑不出一个了解试炼规则的人。沉默中房璃的耳尖一跳,快徐名晟半拍拧身,视线射向不远处——
“人?”
那里确实站着一个人。
身上穿着狴犴宫的衣袍,黑底蓝纹,束袖窄裤,手里握着一柄剑正滴滴答答地淌血。
似乎还算正常,如果忽略他被撕了一半的脑袋的话。
一半在脖子上,一半垂在肩膀上,蠕动的脑花在眼前晃了一瞬,下一秒,那人执剑闪现,剑锋反光映照出房璃惊魂未定的面孔。
人傀抬手把房璃向后一扯,迎身而上,快准狠地卸掉修士的肩膀,将他踹倒在地,面无表情,一剑轰碎了修士剩下的半拉脑袋。
汁液四溅。
人傀回头,房璃捂着胸口干呕,虚弱地瞥了尸体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他中了魔。”人傀半蹲下,指尖隔空点在修士丹田,言简意赅,“修炼易走火入魔,他的身上没有魔种,应该是在运功时被什么东西侵蚀了心智。”
“而且是一路逃到这里的,”房璃补充,眼睛没有再去看那灾难般的尸体,“有人试图杀死过他,没能成功。”
幻境中的尸体不需要处理,两人丢下满地狼藉继续走,房璃问:“你们狴犴宫的人修炼,若是走火入魔,都是这种下场么?”
“是。”
真是有够冷酷的回答。
“五葬天关押重邪,不得不防,有时候躯体可禁,却难防魔气的引诱。”或许是看房璃实在无知,徐名晟耐心,真就一板一眼地解释了起来,“岛内修士的精神力必须经过训练和校验,要求固若金汤,大多数走火入魔的案例,最后都难逃被魔物入侵意识的下场。”
房璃不是第一次听说,但还是倒吸了口凉气,有演的成分,也有几分真心实意:“可怕。”
只是练功岔气就要被格杀,但凡是个学渣,到这里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房璃忍不住代入,并感同身受。
她环顾四周,冥冥之中总有一股奇异的熟悉感,但毕竟曾经来过这里,只当是旧地重游,并未过多留意。
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人傀身上。
因为神识控制人傀需要耗费巨额精神力,每日连接的时间有限,这也就意味着,徐名晟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带房璃突破这个幻境。
其实徐名晟倒情愿不管她。
奈何房璃还有作用,拂荒城的异象,必须依靠她。
就在两人各怀鬼胎前进的时候,忽然间,大地开始震颤——
几棵松木轰然倒塌,紧接着,一股异常的魔气从林中暴起,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徐名晟忽然抓住房璃的肩膀往后一带,她一下撞进人傀的硬邦邦的胸膛,来不及喊痛,利爪几乎是贴着面中当空掏下!
——但凡徐名晟的动作晚一步,房璃的头皮都要被这爪子掀掉。
“桀桀桀……”
森然扭曲的笑声像断掉的刻线,磨的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房璃抬头,毫无防备地对上一张血盆大口,热腾的腥气从崎岖的尖齿中冒出,长舌顶端的眼睛扭动着,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人……人……”
它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这对陌生装束的男女,长舌利箭般射出,房璃闪躲,地面上顿时多出一个碎裂的土坑。
“狒兵!”
徐名晟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是关押在上宫雷牢深处的凶魔——是谁把它放出来的?!
房璃同时意识到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
——五葬天的雷牢堪比铁桶,关在里面的无不是极凶极煞之物,普通材料根本控制不住,需得神印方能封印。一旦逃出来了一只,那么也就意味着。
有人松动了封印。
逃出雷牢的,可能不止一只。
太剧情绝望了,房璃眯眼想,这个人到底有多强?
远处隐隐传来兵马连天的动静,下一秒热浪翻腾,眨眼之间,红色的妖异火焰从林中啸起,天地色变!
头顶的上宫处,漆黑的身影如同山脉崛起,带着炽烈的温度,声波穿透岛屿,将苦海的白浪烧灼的沸腾——
“是烛魔,”徐名晟背着房璃飞快地跑,“它被关了八百年——”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它现在出来了!”房璃的声音在剧烈的响动中摇晃,“还有,你是不是逃反了?”
烛魔喷出炽烈的巨焰,火星从上宫掉落砸入岛屿丛林,瞬间燃起异色的大火,徐名晟非但不往林外跑,反倒逆着火海吞噬的方向,长腿飞快,直线冲刺!
房璃猛地把头埋进人傀的肩颈,咬字几乎磨出血:
“徐饼——!!”
“抓稳了。”
金光灵力“锵”地从周身划开,严丝合缝护住了两人,徐名晟脚下凝气,压缩的灵力刹那爆发,瞬息弹射穿过火海,强劲的气流掀翻焰浪,清明一瞬!
乱象还在持续。
“谁打开的结界?!”“天部出乱子了!”“通知上宫——”“哪里来的魔种??”“……”
房璃缓缓睁眼,徐名晟后颈微痒,大约是被睫毛扫过。她若有所思,轻拍人傀的手臂,“这是什么剧情?”
问得好。
剧情。
在离幻境遥远的另一个秘境之内,徐名晟蓦地抬起一丝眼缝,眸中翻滚着难以压制的焰火。
有剧情,才是问题所在!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幻境。
而是该死的渡门吸取修士的记忆,凝结而成的心魔幻境!
天知道心魔这玩意有多隐私,简直就是把徐名晟的脸皮扒开了送给房璃赏玩。她憋着笑,眯了眯眼,收容敛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甚至微微皱眉:“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哎,看来不是很好对付啊……”
人傀扭头无言地瞥了她一眼,脸上空空如也。
房璃识趣闭嘴,不再刺激这位祖宗。毕竟渡门幻境参考徐名晟的灵力水平,绝不是她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安稳通过的,万一名晟君一个不乐意撤走了人傀的神识,这才是真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破除幻境的办法,唯有幻境的主人才知道。人傀仰头,因为没有五官,所以房璃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只感受到氛围凝重。
带着邪魔气息的烈焰冲上高空,坍塌声,惨叫声,嘶喊声,血液被烧焦的气味浓郁刺鼻。抛却这一切是假的不说,此时此地,堪称炼狱。
这就是徐名晟的心魔。
所以。
房璃顺着人傀脸的角度望上去,缥缈的云雾中,上宫如同蜃楼,凝结着画一样的水汽。
心脏突然跳的很快。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见到那个人了?
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余光捕捉到什么,房璃扭头望去,只看见一道掠过的残影。
而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那里!草丛里有人!”
草里有个死人。
死人的躯体完好,似乎没有被魔气影响,但腹脏空空;他的剑鞘挂在腰间,甚至没有来得及拔剑,就被放出来的邪魔掏空内脏,死于非命。
没有哀悼的时间,徐名晟立刻拔出修士腰间的剑,房璃从人傀背上跳下,两人一前一后,长剑扶摇直上!
“我们要去上宫?”
房璃抱着人傀的妖,眯眼抵抗着凌冽的海风,“你已经想出对策了是吗?”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长剑在灵力的驱使下灵活非常,巧妙地躲过了漫天砸下来的火星,有些火星半途就爆炸了,白日焰火映衬人间炼狱,生出些许残忍而又荒诞的华丽。
竟下起了雨。
沉重的铅云滚动,苦海潮湿的风雨飘洒,五葬天的上宫,半边已经完全沦为火海。烛魔翻滚着山脊一样的身躯,坚不可摧的建筑在它的扫荡下如同秋风中孱弱的脆草,整座漂浮岛都在震颤,随时面临着坠落的风险。
烛魔无声,暴烈的魔气却肆意横流,就在这时,遥空传来一声怒喝,房璃的眼尾被剑光映亮,她下意识望去,那人身穿熟悉的玄色劲装,面无惧色,挥剑悍然迎上烛魔!
是喻卜。
此时此刻遇旧敌,房璃的心情难以言喻。
“斩杀心魔,便可破境。”
一道声音唤回她的注意力,无脸人傀定定地面对着她,冰冷的声音从木壳中响起。房璃点头,“所以名晟君知道心魔是什么了,对吗?”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熟悉的山包前,粗糙的土壁陡峭延伸,门口的封印阵法七零八落,只有土壁边沿剩两个模糊的小字:雷牢。
“是一个人。”
凄风苦雨中,徐名晟平静回答。
山包内部几乎成了废墟。
在房璃的印象中,这里是十分逼仄且低矮的,此刻却宽阔不少,一扇扇牢门大开,越是空空如也,房璃的内心就越是发紧。
肇事者意欲何为。
下这样的狠手,岂非是要毁灭世界?
一对比,外面那些碎裂的阵法都显得体面起来。徐名晟阔步往前,脚步显得有些急,房璃在后面匆匆跟着,弯弯绕绕,就蓦地一刹,徐名晟停在了一扇牢门前。
这扇门紧闭,居然是完好的。
“你怎么确定这是你的心魔?”
房璃突然开口,却问了一个听上去没头尾的问题。
这样可怕的地方,覆巢之下,如何能确认谁是真正的心魔?
同样没有得到答案。
或许从踏入这个幻境开始,心魔和境主之间,已经有了不可斩断的联系。
徐名晟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前,仿佛在做某种心理建设。
他的背影映在琉璃镜片上。
碎裂的夜光珠在人傀身上切割出模糊的光影,好像被无数个他拼接而成,房璃眨了下眼,错觉很快消失,而后自觉退了一步,转身。
“好啦,我不会看的,”房璃善解人意,“你快点进去解决吧。”
徐名晟:“……”
他抬指向门锁注入灵力,“嘎吱”一声,厚重的玄铁缓缓推开,露出了门后的景色。
-
徐名晟自诞生始就有了金丹。旁人汲汲营营一生所求的东西,他刚出生就抵达了。
而后气贯长虹,三岁辟谷,十岁元婴,花了六十年就一脚踢破大乘,直逼雷劫一线。
他是举世仅有的天才,是神的宠儿,天道之子。
曾有人找过他,向他倾诉修行之苦,吐露心中隐秘的梦魇。
他听完,想了想,认真地给了一句自认为最中肯的建议。
——“既是魇,斩掉不就好了?”
那人走了,再也没来过。
他远离尘俗,活成了世人心中的精神符号。在这件事以前,徐名晟就没理解过,心魔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那一天,结界大开,五葬天内的重邪妖魔倾巢而出,将整座岛化为了炼狱。
他救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
最重要的是,他没能救到那个一心逃走的人。
这一天之后,天之骄子徐名晟终于陷入了所有修士修行难逃的诅咒——瓶颈。
这一瓶颈,就过了八年。
坊间有传,狴犴宫宫主徐轻雪已经大圆满,毕竟八年前她离飞升只有一线之隔,如今更少见她现世,说不准,已经去了那神域天宫,正庇佑着人间百姓。
没有人知道。
“徐轻雪”被反复的一个梦魇困在原地,走不出,逃不过。
走出宫门的是徐名晟,而那个宫主“徐轻雪”至今仍被困在雷牢的维谷之中,问着那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穷年累岁,周而复始。
他的心魔在无人知晓处滋长,像是带着毒刺的荆棘,咬着他,缠着他,越是想要藏起来,便越不放过似的绞死。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正常呼吸的滋味,空旷的心中只剩一尾干涸的鱼,垂死地甩着尾鳍。
牢门“嗵”的关上,一池寒骨水隔绝两头,森然的冷气弥漫空间,徐名晟透过人傀注视着那头的身影。
“你。”
传音蓦地打断。
或许是连接人傀太耗费神识,徐名晟的太阳穴刺痛,仿佛有一根针穿过,但他只是皱了皱眉,继续放出灵力道:“你——”
人傀不存在的眼神落到了浸入水池中的衣角。
不对。
念头突兀地跳了出来,再次打断了传音。
人傀凝望着那片衣角,绣纹华丽,纺织精细,洁白光滑如同鸟类的羽翼。一路走来心中积攒的疑窦在刹那间放大数倍,某个堪称可怕的猜测渐渐成形,压倒了所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徐名晟执剑的手指一僵。
一念神魔。
他执着于旧地的梦魇,却忽略了太多信息。
如果,如果……
如果这不是他的幻境呢?
回想这一路走来,似乎最先被攻击的都不是他,只是巧合吗?
一旦牵起了头,所有的思绪便如同沸腾的滚粥,霎时让眉心发烫。徐名晟的眉越拧越紧,人傀看上去却面无表情。
渡门一向都是单个修士进入,可是有谁知道,当两个人同时进入时,它的标准是哪个?
再者说。
那个女人就真的比自己弱吗?
或许是半天不见动静,房璃勇敢的鼓励闷闷传递:“加油!我相信你!”
“……”
来不及了。
黑暗中的人影挪动,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孔在夜明珠破碎的光线中浮现。那双原本清冽的眸子此刻沉着浓郁的灰暗,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张脸徐名晟再熟悉不过。
“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冷的几乎能凝出水,问的却不是牢中人,而是站在门外的那一位。
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心魔,和我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