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月悬于高空,在微暗的光中,那条路似乎漫无尽头。
也或许其实根本没有路。
就像这座大到无法逃脱的牢笼。
K坐着,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他有一场生日宴会,就在下个月。
不,只剩半个月了。
伊桑尼尔,他的父亲授予了他一项任务,一项伟大、光荣、危险的任务——刺杀X,这位刚苏醒不久的血族亲王。
他已经做了血猎很久,他曾想像艾利法莱一样,但他不能。
他唯一能效忠的方式就是做一名血猎,只有这样才安全。
他已经是历史上最强大的血猎之一,但在这个国度,没人喜欢刽子手。
所以他仍不受欢迎。
在这个地方,竟然没人喜欢手上沾血的人,哪怕是对人类有威胁的血族的血。
他已经杀了很多血族,也有许多血奴,沾染他血迹的箭簇甚至在血族中传播,为的是就是让别人避开他,或是对他进行复仇。
他也已经躲避了很多次仇杀,之后染上更多鲜血。
在回家前,他会先找个地方洗澡,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X,他想起那天,在揭棺、他即将刺下那一刀时,那双如幽谭般的深绿眼眸已经撞进视线——这位名声最广的亲王已经苏醒。
或许再多一秒,他就能刺进去,但这种机会再无第二次。
之后,她便对自己笑了笑,那一刻很漫长,漫长到再难忘记,他仍记得那个笑容的弧度。
X,传闻只要有她在,血族就永远不会被打败。
X,传闻嗜血非常。
X,她也是资料最少的亲王。
但最重要的一点约莫是,X没有杀他。
所以他现在正坐在一张床上,独属于亲王府邸的床上。
亲王把他安置于这里后,便再没有理会他。
他可以自由行动,甚至可以写信,这是K今日才发现的的,他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寄出了一封信,却发现根本不必如此。
这座庄园中,X的监视也无处不在。
她一直知道他想做什么、在做什么、会做什么。
在他打败X前,他已快被X打败。
K摸了摸颈间那两个小小的洞。他本可以迅速愈合,却怎么也无法抹灭这两个小洞。这是X留下的,她汲取了他的血液。她已经汲取了许许多多次,但没有一次K推开了她。
这也是K下定决心写一封信给伊桑尼尔的原因。
因为X还非常尊重他的个人意愿,所以这其中的任何一次,他都可以选择拒绝。
X会用那双苍白的手轻轻划过他的喉结,他能感受到她的指尖。
X会搂着他精瘦的后背,随后俯身咬下,他会忍不住颤抖两下。
X会用那种沙哑的声音说,“我读过一本人类写的书,里面的主角也叫K,他一生都执着于自己的身份,你也是这样么?”
K无言以对。
他和X,好像就是天生相配的。
K还在沉思时,他所想的那位主角已经到来。
X说,“你在想我。”
K不想撒谎,所以他没有回答。
X问,“你饿了吗?”
K摇头,“没有。”在还未思考前,他便脱口而出。
X盯了他一会儿,然后道,“我饿了。”
她自然地走进房门,又自然地坐在了刚刚K坐的地方。
K关上了门,他跪坐在了她的脚边。
他小小地扯了扯衣服,足够露出那两个小孔,那两个似乎是特意为X准备的地方。
这里并不凉,相反一直很温暖,也像是为他特意准备好的一样。
X没有动作,K只能盯着她的黑色裙摆,纱做的裙摆。
K的胸膛一起一伏。
X突然问,“你要一直戴着那个项链吗?”
K道,“这是我成为血猎那天,父亲送我的。”
X笑着说,“我不喜欢。”
K明白了她的意思。在项链被放下的一瞬,亲王立刻入侵了那处地方。
血液流失的感觉,K的小拇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他只能喘息。
这似乎是很漫长的时间,直至亲王起身,捏住他的下巴,血液还残留在她的齿间。
K注视着残留的血液,看上去如此诱人。她深绿的眼眸也染上了鲜艳的红色,这是一张很美的脸庞,虽然知晓她的危险,却更加让人想探寻。
只要见过这种美丽,便如被捕获般避无可避。
X懒懒地舔了下齿间,她说,“你寄出了一封信。”
K道,“没错。”
X说,“你仍喜欢人类?”
K道,“没错。”
X笑了笑,她的笑像摇摇欲坠、却又开得很招摇的花,她说,“我们来打个赌吧。”
K问,“赌什么?”
X说,“赌你不会一直选择人类。如果我输了,就让你杀了我,如何?”
K发觉他很难拒绝X的话。
于是他点头,只因为这是一项很好的提议,绝不是别的原因。
X满意地笑了,“换你了。”
K望向她,X已经将长发拢到了一侧,露出那雪白色的脖颈,斜看着他。
“不敢吗?”她问。
K于是俯身上去,他的前牙逐渐锋利起来,慢慢刺进柔嫩的肌肤。
X的双手撑在床上,她就这样边晃着腿边任他吸食。
非常美味,填饱了他长久以来的饥饿,而血液越是渗进,越是熟悉。
K的牙齿渐渐深入。
X没有推开,只是安静地坐着,时不时轻拍他的后背。
“慢慢来。”她说,还哼着一种调子,似乎是摇篮曲。
X,和传闻中不一样。
在阖眼前,K这么想。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有哭喊,女人的哭喊。
整场梦都被一种红色浸湿,他的鞋底也被血浆黏住。
K无法向前走,他也看不清前方的景象,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和一对幽绿色的瞳孔,如火焰般飘在远处。
像是永不熄灭的圣火。
“我们来做一场交易。”那似乎是X的声音,“如何?”
一定有人同意了,因为再也没有别的回应。
只剩下一道啼哭声在回响,婴儿的啼哭声。
等K惊醒时,他只能把手掌贴在心脏跳动的地方,感受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他希望那封寄给伊桑尼尔的信能快点到达,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