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真一笑,“你是个记性不好的。昨日我瞧见有个模样瞧着眼熟的童子,可不是小时候同你一道抢过灵苑吃食的那个?他一直侍候在湛荷院中,湛荷搬出隔壁院落后,他也跟着湛荷去了护法堂,想来算是湛荷信得过的人了。”
她唇边笑意深了些,接着道:“而藏昙又一贯不大喜欢小姑娘侍候,自然今日这个小姑娘也是湛荷的人了。”
萝蔓略略思索了一番,突然瞪大了眼睛,神色僵硬。
“你这是怎么?”
“婢子说……婢子怎么觉着昨夜那个冷着脸的童子瞧着那样面熟,亏婢子还……还对着他撒了那样久的泼,原来竟是从前认得的人……”
柔真低头笑她,却闻得殿外有嘈杂之声。
“婢子去瞧瞧。”
柔真止住萝蔓要转身离开的动作,站起身来。
“我早膳也用得差不多了,同我去瞧瞧。”
萝蔓跟在柔真身后向殿门方向去,正好迎面撞上急忙忙要去寻柔真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眼眶红红,见了柔真连忙开口,道:“帝姬,灵苑小姐正在殿门前大闹,污蔑咱们苍禅殿的人不守国师命令。”
这便是才说到曹操,曹操即刻就到了。
灵苑是二长老的爱女,自幼便是被二长老捧在手心里娇养着的,整个圣宫,哪一个不要给她几分面子?
小姑娘都瞧不得有人比她模样生得好,从前她便处处针对柔真,只是柔真虽无心跟她争斗,但有老国师护着,怎么也没让她占着便宜。
前些日子藏昙接任,听闻她最近日日跟着藏昙,倒没来找柔真麻烦。昨日许是听说了柔真被藏昙禁了足,便又想起这么个人,想来看看笑话罢。
柔真略一思量,便明白灵苑为何这么说。
她浅浅笑了起来,绝伦的姿容更添几分妍丽,此中镇定从容稍稍安定了那小丫鬟的惊慌不已。
“你且莫慌,我去同她说会子话。”
一行人才走近苍禅殿殿门,便见一圈童子将殿门包围起来,瞧着柔真的脸色极其不善。
童子身后站了个桃色衣衫的少女,柳眉高挑,见着柔真来了,那张娇俏精致的脸上扬起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
那便是灵苑了。
柔真也不说话,只瞧着她伸手拨开眼前的童子,站在一圈童子前头,抬起下颌,挑衅道:“柔真帝姬被禁了足,该是闲得发霉才是,怎么也无暇管管手下人,任由她们进出苍禅殿?”
柔真那双杏眼睁大了些,似有些不解。
“我被禁了足,同我的丫鬟们不能进出苍禅殿有什么关碍?”
灵苑冷哼一声,向柔真走近,竟伸手抚上了柔真的脸颊,娇笑起来,“柔真帝姬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虽说站在丫鬟旁可称得上是鹤立鸡群。可要是真卸了脸上的花钿脂粉装作婢女,也没准无人认得出呢?”
她的手在柔真脸上游移,终是捏住了柔真的下巴,笑得灿如春花。
这便是在嘲讽,柔真的美貌或许仅仅归功于一手打扮的好工夫。
“你既是惹恼了藏昙哥哥,被他禁了足,当然要防着你溜出来,封殿也是理所应当。你不过就是个皇室帝姬,在圣宫中毫无倚靠,你以为在圣宫,你如今是个什么东西?”
柔真略略垂眸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慨叹。
若是她不比自个儿还生得矮半个脑袋,没准柔真便被她这瘆人的笑意唬着了。奈何人仰着头唬人,总是莫名有些滑稽可笑的。
“可灵苑小姐又是从何处听闻,我被国师大人禁了足的?”
柔真连她捏着自个儿下巴的手都未曾甩开,只是瞧着她,温和娴雅地轻声问询。
灵苑笑意微敛,但仍是曼声道:“派来看守你的童子昨日便到了,这可是好多人都亲眼瞧见的呢。莫非你还想告诉我,你被禁足了,是谣传的?”
柔真抬手抚上她捏在自己脸上的手,还轻轻摩挲了一把,唇边噙着笑意,神色温柔如水。
“灵苑小姐神机妙算,柔真想说的,正是此言。柔真如今,并没有被禁足。国师大人待人一向宽宏,小小得罪,哪里会怪罪下来呢?”
灵苑被她摩挲得发毛,一把收回自个儿的手。听她言语,又觉着她满口虚言,先不论禁足一事,圣宫皆知,但是藏昙宽宏,便叫人啼笑不止。
“柔真帝姬张口竟能将黑说成白,我怎么敢信你?”灵苑嗤笑一声,接着道:“莫非,你还想同我当着藏昙哥哥的面说清楚?”
柔真的视线飘忽了一瞬,恰好叫灵苑看得清楚。
柔真忙道:“国师大人事务繁忙,岂能因此等小事叨扰大人。”
灵苑瞧她一脸慌张不定,脸上笑意渐浓,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如今见她神色,心里越发笃定她是在蒙骗自个儿,便真起了叫她到藏昙面前被戳破谎话的心思。
“我知道,藏昙哥哥憎恶你,你才不敢见他,但我却不必不敢。不到藏昙哥哥面前去,我怎么敢相信你?柔真帝姬,请呐。”
柔真心中欢喜得很。
藏昙也冷脸待您十余年,您频频叨扰,不惧他厌烦,是因为……灵苑小姐您心眼大呀。我如今等不及要见藏昙,您这可是天冷了递手炉的恩情。
欢喜归欢喜,柔真还是“惊慌”地推拒请辞了两三番,惹得灵苑脸上笑容愈深。
灵苑是打定了主意,要藏昙当面戳穿柔真的谎言,故而,柔真最终是被灵苑强扯着走到藏昙所在的圣殿的。
恰好遇上藏昙自圣殿里走出来,身后有童子们拖着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匆匆拐到他处。灵苑立即收了扯着柔真的手,乖顺行礼。
众人异口同声道:“国师大人。”
藏昙眼神好使得很,早便看清了灵苑强扯着柔真。
他一如既往地阴沉着脸色,定定瞧着低头行礼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的柔真。
“这是做什么?”
灵苑率先抬了头,抢着出言。
“国师大人,您昨日可是禁足了柔真帝姬?”
藏昙拧了拧眉头,沉声道:“是又如何?”
灵苑又漾开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转头看向了柔真,“可帝姬怎么说,她如今未被禁足?是想罔顾国师命令?”